這冷諷的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讓現場人臉色一變再變，特別是慕容正。

他深呼吸一口氣，咬牙，「這件事，容後再提，我……我會調查清楚，蕭寒，你別著急，你既然是我的孩子，總會清楚的。」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魏漠開口，「賀鴻飛來了。」

賀鴻飛被保鏢押著走進來，走到客廳前，眼眸晦暗，看到慕容正，視線又掃向宓秋，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後，忽然冷勾唇，一聲冷笑，「居然還是被發現了！」

慕容正咬牙，「讓這個殺人兇手給我跪下！」

聲音狠戾冷澀。

命令一出，保鏢照做，陰著臉，看著沒有反應的賀鴻飛。

賀鴻飛全身繃緊，微咬著牙，他能屈辱前來，做好準備，卻不能向這個男人下跪，因為他不配！

深褐色瞳孔氤氳冷黑，作為管家掛著的忠誠的麵皮此刻盡數揭下，露出其中恨意，「休想讓我對你下跪！」

咬牙切齒間，牙齒摩擦的聲音粗咯作響。

氣氛艱澀壓抑。

眾人都沉浸在賀鴻飛如此可怖臉色造就的氛圍中，對忠誠厚道賀管家的印象，在這一剎那，驟然破碎，陰謀論在賀鴻飛冷硬又高超的演技下變得妥帖合適，甚至沒人還能對慕容子瑜對賀鴻飛的指控感到懷疑。

因為此刻的賀鴻飛，就是惡魔本人。

雖然疑點頗多，但表面印象就足以讓一個人從前的所有好被湮滅殆盡。

慕容正拳頭冷攥緊，渾濁瞳孔緩緩瞪大，眯成如蛇一樣的眼縫，冷嗤，「是麽，」他揚起兩根手指，微微往下一扣，做個了手勢，「今日，他不跪也得跪，打斷雙腿也得跪！」再傲骨嶙峋，在他慕容家主面前也得化為齏粉！

臉色陰冷嚴肅的保鏢聽命行事，一腳揣上他膝蓋後方，毫不留情。

宓秋幾乎都聽到他骨節被踹的哢嚓一聲響，她瞳孔微縮，眸底急速染上猩紅，好在她此刻不是眾人的焦點，因賀鴻飛渾身的陰鷙邪戾讓他自己淪為了全場的注意點，因此宓秋的所有異常都沒有被眾人發現。

當然，除了知情人士。

厲蕭寒和慕容子瑜。

兩人都意料之中，隻厲蕭寒冷嗤的抿起薄唇一角，只有諷刺，而慕容子瑜眸底則是掩下的濃鬱擔憂，唯恐宓秋心思大亂，造就不可挽回的亂子。

為了情愛，總有人犯糊塗，希望宓秋能挺得住。

顫顫的攥住拳頭，壓在衣角下面，宓秋再次將臉色綳的像個貴婦一般，不露半分端倪。

賀鴻飛膝蓋猛地往前壓下，又迅速反彈回來，挺直了雙腿。

他雙腿在打顫，劇烈的顫抖，牙關卻緊咬著，臉色煞白也冷綳著。

「這麼硬氣？」慕容正譏笑一聲，渾濁眸子轉了轉，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磕一下。

再次收到指令的保鏢專業踢腿，皮鞋尖狠狠揣上他的腳踝骨，輕微的脆響聲後，賀鴻飛疼得一聲悶哼，太疼了，他踉蹌往下跌倒，上半身匍匐在地上，又立刻爬起來。

慕容子瑜冷眸掃過他嘴角的血跡，暗皺眉頭，賀鴻飛因太疼，一個不慎咬傷了舌頭。

全身顫慄，賀鴻飛手扶著左邊完好的那條腿，硬著頭皮再次站起來，和他話語裡一樣的硬氣。

保鏢很少見到這樣不畏巨疼的人，當即瞪直了眼，下手有些猶豫。

右腳腳踝骨破碎後，賀鴻飛左腳也沒有倖免，砰的一下跌下去，又支撐著站起來，雙腿流下血跡，血跡以他為核心蔓延開來，賀鴻飛用咬傷的舌頭輕抵上頜，發出粗噶沙啞的音調，「我說了，休想讓我向你下跪，慕容正，你不配！」

慕容正眼睛眯緊，「我不配？因為我二十多年前養了文慕梅，碰了你最喜愛的女人？」

賀鴻飛餘光暗暗掃向宓秋，因宓秋和慕容正坐的很近，眾人以為他是在盯著慕容正，眸光逡巡過心愛女人的輪廓，看到她煞白臉色，顫顫支撐的身軀，透過那雙杏眼彷彿能看到她痛楚揪緊的心腸，賀鴻飛想，值了，已值得了，他沉沉開口，「是，慕梅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是你害了她，是你從我身邊把她搶走，也是你把她帶回去，卻沒有給她幸福，你枉為父親和丈夫，卻顧全不了自己的子嗣，既心不誠，當初為何娶……」

「娶？」慕容正譏諷著搖了搖頭，「不過一個外室，一個情人，我從未娶過。」

賀鴻飛冷扯起唇角，血絲漫溢出來，他一手抹掉。

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賀鴻飛到底在表達什麼。

慕容正目光沉沉落在他不斷顫抖，瀕臨一線的雙腿上，冷挑起眉頭，忽然偏頭掃了眼宓秋，「瞧瞧，你當初親自招進來的好管家，你每年都開口誇讚的優秀金牌管家，實際上就是一條毒蛇！他潛伏在我們身邊這麼多年，隨時要致我們於死地。為了擺脫你的嫌疑，我要你，親自逼他跪下！可別忘了，你還沒有完全擺脫嫌疑。」慕容正伸出手，遞給權陶一個沉暗的眼色，權陶一驚，猶豫一瞬，到底是硬下頭皮，掏出槍支，遞過去，慕容正一把拿過砰的一聲放在桌幾上，「拿著，沖他的腿射擊，除非他跪下，否則你這個親自過目把他招進來的僱主就自己給慕梅陪葬去！」

慕容沛珊和李鬱朧倒吸了一口涼氣。

宓秋更是瞪大瞳孔，維持的繃緊的臉色再也綳不下去，崩潰的顫著手，「你要我拿槍殺人？」

「沒有讓你殺人，我要你逼他跪下。」慕容正目光冰冷盯著她。

他要給文慕梅的亡魂一個起碼的交代，雖然這很可笑。

他還要讓周圍的證人閉上嘴，接受這個結果，出去後不要亂喧嘩造謠。

他更要在蕭寒面前彰顯自己這個當家人的權威。

慕容正以為不過一個簡單的指令，卻幾乎是踩中了宓秋的軟肋，要將她摧毀一樣的痛楚。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宓秋顫著手，緩緩拿起槍支，在慕容子瑜晦暗的眼神下，在慕容正威脅的目光下，一步步走過去，最後站在了賀鴻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