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蕭總想逼死一個可能剛失去自己親女兒的可憐的母親嗎！」

慕容子瑜毫不退讓。

「犯下的錯，總需要付出代價，難道死刑犯還要因為家人亡故而取消死刑？」

厲蕭寒冷嗤一聲。

宓秋坐在那，臉色慘白，她微闔上眸子，經歷重重打擊像是蒼老了很多歲。

厲蕭寒冷眼瞧著她這可憐的模樣，「宓秋夫人，想一想你手上沾染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想一想那些人早埋入地底下，化為白骨，而你還享受了這二十多年高高在上的奢靡生活，你就沒資格扮可憐。慕容沛珊出事，或許就是你的報應。」

暗含的意思只有厲蕭寒自己明白。

若宓秋當年沒有作為幫凶，讓厲蕭寒淪為孤兒，被人販子販賣到那偏僻可怕的烏柘，厲蕭寒不會因復仇跟著幕後人的痕跡去了南城，沒有在南城紮根，就不會遇到安婉，更不會幫安婉打擊應堯。

應堯也不會來到上津，不會在慕容沛珊身上下功夫，如今這一切慘劇都不會發生。

他厲蕭寒可以成為父母的寵兒，享受家庭圓滿的幸福。

大洋彼岸的蝴蝶沒有扇動翅膀，不會引起蝴蝶效應的風暴……

雖然，厲蕭寒可能因此遇不到安婉，錯失了這個心愛的女人，但慕容家族和他原本所在的家族也少了這樣一段罪孽。

提到「報應」這個詞，宓秋怔然睜開眼，眼眶猩紅一片。

「父親，沛珊出事，你怎麼忍心讓母親守著自己女兒死亡的消息，連沛珊的葬禮都無法參加，被趕去那偏僻的郊區別墅被監禁？你怎麼忍得下心！若是沛珊已死，她在天之靈會多痛苦。你是我們的父親，是母親的丈夫，可這些年你又到底為母親做過什麼！母親固然犯下大錯，但你若沒有和那些女人的過往，你若對得起自己的妻子，很多錯大可不必！」慕容子瑜咬牙，眉目晦暗瞥向慕容正。

慕容正狠狠一怔。

宓秋忙出言阻止，哽咽著，「子瑜，別為了我這個廢人說話，別……」別在明面上得罪了你的父親，有時候裝一裝客套，慕容正不會那麼快對付你。

宓秋沒說出來的話，慕容子瑜通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來。

他眼眶微濕潤，緊抿著唇，忍下怒氣。

慕容正瞥了眼宓秋滄桑的面龐，這些天，她身體十分不好，心情抑鬱，醫生得出的結論，是要讓她安心靜養。

細想這麼多年，宓秋和自己相伴，雖然背地裡兩人為了利益離心不少，為了芸兒的那兩個孩子也曾暗地裡較勁，但到底，她如今依舊還是慕容夫人！

頂著這個頭銜，他還是給她留一點顏面吧。

清咳一聲，慕容正渾濁眸子劃過暗光，伸出手，阻止其他人再開口。

他正色看向蕭寒，「蕭寒，你要怎樣才肯讓步？我知道宓秋有愧於你，讓你這些年受了太多苦。我也答應了你要懲治她，但監禁二十年，少個十天半個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恰逢沛珊出事。如今你也有自己喜歡的女子，以後你成婚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為父為母之心，你以後都會一一體會到，所以，你能否退一步？」

厲蕭寒瞳孔一縮。

他當初是如何從烏柘那座地獄爬出來。

是如何和莫景桓九死一生，從那個黑暗地界闖出來。

現場其他人都不能體會！

而宓秋是造就他痛苦人生的幫凶之一！

憑什麼饒過她。

憑什麼放她一步，給她十天半個月的緩衝期限？

當初，宓秋做幕後人的幫凶時，毅然決定將他扔給人販子時，何曾想過他的母親也會為這個被人販子帶走的孩子痛哭流涕、甚至絕望得想死？

他們要償還的痛苦還太少太少！

二十多年與家人離別，十多年生死一線，因為復仇，他已經犧牲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包括婉婉那個孩子……

眸底席捲如地獄一般的晦暗，厲蕭寒忽地，薄唇冷勾了一下，「好啊，」他聲音淬著冷，「我也不是不可以答應，只是……」

口吻一轉，變得玩味，「讓她！」修長手指凜冽指向宓秋，「讓她跪在芸夫人和文慕梅的墳前，挨個磕十個頭，懺悔！」

這話一出，其他人皆驚。

只有門口守著的莫景桓，眸底席捲過沉冷的笑意，暗想，厲哥好颯！就該這樣做！

誰人沒有眷戀卻失去的東西，誰人又活該經歷那些他人罪孽早就的痛苦人生，犯下的罪，必須償還，天道不公，這些復仇者還不能親手作鐮刀嗎？

「什麼！」

「蕭寒你不要太過分！」

「五少爺，那些人死都死了，也感受不到什麼懺悔，你這樣，純粹是報復宓秋夫人啊？」

慕容子瑜、宓秋、權陶接連發聲。

只有手指裡轉著菩提珠的慕容正似想到了什麼，臉色晦暗，一言不發。

厲蕭寒當即冷嗤，「誰說，死人感受不到懺悔？」他雙臂一展，大衣隨之拂動，頎長身姿，揮斥方遒一般的凜冽意境，「這滿堂的冷風，無人的角落，老宅裡寒夜吹拂過的嘶吼風聲，都是怨恨走過的路、發出的嘆息聲。你們仔細聽一聽，被你們手裡沾染血跡的冤魂都在叫囂著要復仇！人死燈滅魂魄不散，誰造了孽，活該得到懲罰，誰施了善，就會被擁護。縱使他們死了許多年，念想還在，宓秋，你在他們墳前跪上幾遭，或許還能為你的後代積攢一點原諒的福氣呢。」

他薄唇薄涼勾起，眸色漆黑一片，沉鬱得讓人望之心驚。

宓秋身體一顫，怔然盯著他，視線隨著他動作轉動，然後略恐懼的攬住自己胳膊，「蕭寒，你胡說什麼，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冤魂，什麼報應，什麼……」

「母親，你沒事吧？」慕容子瑜走過去，伸手給她遞上熱水。

宓秋喝了一口，戰戰兢兢的。

慕容子瑜臉色沉冷，扭頭看向蕭寒，「蕭總，青天白日，不要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大家都活在現實裡，你何必說這些可怕的話來嚇唬人，攻心為上，你倒是玩得一手好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