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療養院的時候，厲南薇能非常清楚地感覺到祁亦霆渾身的氣息都跟著焦躁起來了。

他雖然並未表露出來，不過在膝蓋上敲敲打打的指尖還是暴露了他似乎有些……不安？

厲南薇被自己這個想法有些嚇到，她微微皺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撫他才好。

厲南薇想了想開口道：「其實療養院附近的環境還是很好的，可以看出建築者應該費了心思。」

祁亦霆抬眸看她一眼，不解。

不懂她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也不知道附近的環境有什麼好的。

不過就是普通的花草樹木而已。

見他沒阻攔自己，厲南薇才笑著道：「我之前看過一個文獻，說是外面這種紫色的花有助於人保持情緒愉快，情緒愉快就會促進多巴胺的分泌，也會讓病好得更容易些。」

「是麽。」祁亦霆轉頭看向窗外，看著外面飛掠而過的紫色小花，他從來都沒有注意過這些東西，也不知道什麼好不好的，只知道這裏是最好的療養院。

厲南薇頓了頓，感覺他周身的氣息放鬆一些，才點點頭繼續道：「現在有很多地方都推薦病應該從自己的情緒開始治療，心情一直愉快的話，病也會走向好的方向。相反，如果一直鬱鬱寡歡，也會讓病嚴重一些。」

完全沒有由頭的話題。

祁亦霆側眸看她一眼，在她眼底發現了幾分隱隱不可察的緊張，祁亦霆若有所思，突然懂了。

大抵是感受到自己的情緒，才想到這個辦法吧。

心裏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一下，祁亦霆收回目光，故意問道：「你是想告訴我，我保持心情愉快的話，就能好起來麽？」

「我……」厲南薇啞然。

她好像說什麼都不對。

承認的話，就好像是在教訓祁亦霆；不承認的話，就好像是不希望祁亦霆好起來。

怎麼回答都是個問題。

她糾結得揪著自己的手指，微微咬著下唇，一副困擾的模樣。

祁亦霆不知為何覺得心裏的鬱結似乎也消散一些，語氣難得輕鬆地道：「你懂得不少。」

「都是在文摘上看的。」厲南薇像是已經想到了答案，一本正經地看向他道：「無論身體如何，我都想讓你更開心一點。」

她念書的時候就很想這麼和祁亦霆說了。

祁亦霆永遠都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讓他們光是仰望都覺得光芒萬丈，好像無人可敵。

所有的事情都能辦好，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擺在他面前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可以被改變。

但她更想看見祁亦霆不再緊鎖的眉頭。

祁亦霆看她一眼，一路無言。

——療養院。

厲南薇剛一下車就發現療養院門口站著不少人，打扮還非常整齊，一看就是經過訓練的。

猜測是過來接祁亦霆的，厲南薇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是祁家人的排場，她都已經覺得見怪不怪了。

不想，在她抬腳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對著她轉了過來，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她詫異地看向面向自己的這一群人，不記得秦家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能耐，警惕地問道：「你們要幹什麼？」

祁亦霆有些意外地看向擋在自己面前不遠處的厲南薇，說不出是個什麼樣的感覺，被女人保護。

而且還是個看上去就很纖弱的女人，她不會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應對這麼多人吧？

祁亦霆撐在輪椅把手上，淡聲開口道：「他們是爺爺的保鏢。」

厲南薇愣了一瞬間，才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這陣仗也太嚇人了……」

祁亦霆沒接話：「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可以。

厲南薇自動自發地從保鏢手裏接過祁亦霆的輪椅，步履平穩地推著往前走。

只不過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

她剛剛表現得是不是有點太沒見過世面了，會不會被祁老爺子反感？

祁亦霆開口：「爺爺會很高興，他應該會很喜歡你，恭喜。」

「為什麼？」厲南薇有些驚訝。

祁亦霆抿著唇沒說話。

他之前雖然已經和祁老爺子說過自己的身體情況，也已經通過視頻讓祁老爺子見過了，但是還是他第一次以這副狼狽樣子出現在祁老爺子的面前。

還是帶著厲南薇。

祁老爺子看見厲南薇對他沒有嫌棄，一定會很高興。

厲南薇也沒有繼續問，沉默地推著他往前走。

祁亦霆和上學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他現在說話的語調沒有起伏，好像是平的，聽著就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兩人最終在療養院的病房門口站住。

還沒等厲南薇緊張，她就看見祁亦霆伸出去敲門的手似乎有微不可查的顫抖。

……嗯？

祁亦霆居然會怕自己的爺爺，這還真是個新鮮的事兒。

敲門聲響起後不久，房間裡就響起了中氣十足的聲音。

「不自己進來，等我去給你開門嗎？」

厲南薇低頭看向祁亦霆。

「進去吧。」祁亦霆微微頷首。

兩人剛一進門，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出個差能把自己搞成這樣，讓你出個國你是不是就打算給我送個盒子回來了？！」

厲南薇被嚇了一跳，驚恐地看向說話的老人。

不是，祁老爺子居然這麼身強力壯嗎？

厲南薇下意識地捏緊輪椅的握把，低聲道：「祁，祁老先生……」

她緊張得都有些結巴了。

不想，祁老爺子一看見她，立即換上一副笑臉。

「哎，叫的這麼生疏幹什麼？叫爺爺！」坐在沙發上的祁老爺子對著她招了招手：「好孩子，過來讓我看看。」

厲南薇鬆開輪椅小步走過去，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渾身還有些僵硬。

「這小兔崽子別的不行，選人的眼力倒是不錯。」祁老爺子對她的態度就和對祁亦霆的態度截然不同了，他嘆息著道：「就是可惜了你這麼個好姑娘。」

他是不講究什麼養女不養女的，既然秦輕語不願意嫁過來，那強求也沒什麼好結果。

更何況，厲南薇還很合他的眼緣。

「不可惜。」厲南薇聽見這話，卻猛地抬起眸子來，神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