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雲杉小心扶著江明蓉走進來，江明蓉換了一身乾淨裙子，頭髮也被小心的束了起來，但手舞足蹈，行止無序，眼神四處亂看，看不出個正常人樣。

「明蓉，過來一起吃飯吧。」安耀國見到江明蓉這樣，憐憫的嘆息一聲，招手叫道。

江明蓉對安耀國的話沒有反應，手指胡亂指著周圍，各個角落亂瞄，嘴裏更是稀裡糊塗的嘀咕著什麼東西。

雲叔微咳一聲。

雲杉微蹙眉，伸手小心扶著江明蓉，小聲提醒，「江小姐，不用怕，我們過去吃飯了，我陪著你。」

雲杉動作再溫柔，似也驚動到了江明蓉，她臉色驟然變得驚恐，張牙舞爪的開始掙扎，捂著腦袋，癲狂的搖著頭。

不過五秒鐘，頭髮再次被扯得亂糟糟的，整個人恐懼的往後縮，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張嘴啊啊啊的大叫！

安婉輕耷拉下眼眸，對此毫無興趣。

安耀國被嚇了一大跳，震驚的看著這一幕，「這是怎麼了？怎麼變成了這樣？」

他疑惑的詢問，正對上安婉微諷刺的眼神。

「爸，做了壞事，心虛之下變成了個瘋子，警察都說了，自作孽不可活，她這輩子成了個瘋子，算是對她的懲罰。難道您，還希望江明蓉成為個正常人，再次成為安家的養女，給我們下毒，害死我們兩個，你才放心嗎？」

安婉本就極度厭惡江明蓉，面對安耀國對江明蓉的維護，哪怕半點心疼和憐憫，安婉一顆心也被刺得疼，因此，安婉忍不住懟出聲。

被安婉這樣一諷刺，安耀國臉色複雜，「婉婉，江明蓉已經瘋了，她已經得到了懲罰，你何必還記在心裏……」

安婉別過臉去，放下筷子，驟然起身，「要吃，你和江明蓉一起吃吧，我困了，上樓休息了。」

說完，安婉徑直上樓去，隻留給安耀國一個決絕的背影。

安耀國嘆氣。

雲杉怕弄疼江明蓉，一直小心的不敢用力，江明蓉大膽的鬧騰開來，撲到了餐桌前，抓起裏面的食物就往嘴巴裡塞。

油汙四濺，甚至濺到了安耀國的臉上。

安耀國沉沉嘆口氣，忙揮手吩咐人，「快，把江明蓉按住，她這樣胡吃海塞，會生病的！」

下一秒，就見江明蓉似塞過了頭，突然哽住，然後劇烈的咳嗽，嘴裏的食物嗆了出來，四處飛濺。

安耀國看得臉色大變，忙不迭揮手，「快，把她帶下去，帶下去！」

雲杉一把抱住江明蓉的腰，拖著她離開。

餐廳這才恢復寧靜。

現場已一片狼藉。

雲叔抹了把額頭的汗，走近，遞上毛巾，「老爺，你擦一擦臉上。」

安耀國接過，擦了擦臉上的油汙，皺緊眉頭，「老雲，這江明蓉怎麼……真瘋成了這樣？我還以為，她勉強還能算個正常人，怎麼偏偏就……」

雲叔解釋，「據說精神分裂症的人就是這樣的，這樣的還算好的呢，有些精神病人發起瘋來是要殺人的。」

「這樣，你明天請個專治精神病的醫生，好好給她看看，開個葯，起碼讓她不要這樣發瘋。唉，也是可憐啊。」安耀國嘆息。

「找醫生？」雲叔震驚，「老爺，你之前不是特別厭惡江明蓉的麽？而且，大小姐那邊要是知道了，我怎麼交代……」

安耀國揉了揉太陽穴，「這事，我做主了，江明蓉已經那麼可憐，算是得到懲罰了，婉婉不能心眼太小！」

雲叔沉默，半晌才點頭，「是。」

半夜，低矮小平房裏。

江明蓉弄髒一次，雲杉就耐心的幫她收拾一次。

終於，在第十次後，江明蓉平穩睡去。

雲杉坐在床邊，伸手捋好她臉頰邊的碎發，沉沉看她半晌，眼眸惆悵，心疼不已，「明蓉，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你放心，我會一直守著你，等你清醒的那一天。你不用怕大小姐再傷害你，我會一直保護好你的。」

又過了會兒，雲杉給她掖好被角，起身去了隔壁小屋入睡。

他累了一天，一上床就疲憊睡去。

隔壁屋的鼾聲傳來，許久後，江明蓉才警惕的睜開眼，一雙眼明亮又銳利，哪裏見得到半點的迷惘和癲狂？

她微微蜷縮緊，環抱著胳膊，身體微微發抖。

為了不染上牢獄之災，為了逃出來，她裝瘋賣傻，欺騙了所有人的眼睛。

她知道安婉還會懷疑她，安婉不會輕易以為她是個瘋子。

所以，被送回安家的這一天，她打起十二分精神，隨時都不敢遺忘『自己是個瘋子』這條指令。

安婉，等著，我會重整旗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這床太硬，不是她從前睡過的軟床，江明蓉難受的輾轉，側了下/身體。

忽然，她視線一凜，落在了床邊一櫃子上的木質相框上。

相框裏，一個年齡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摟著一條小黃狗沖著鏡頭笑得無比燦爛，而邊角處，寫著稚嫩的兩行字『辛芸和阿黃』！

辛芸？

阿黃？

若不是被安婉扔進這個狗屋來，江明蓉都記不起這個人和這條狗了。

記憶呼嘯而來，讓江明蓉想起了，年少時，她剛被安家資助，一次周末裡，她來到安家，試圖獲得安家大小姐的好感，和她做朋友，以後搬到安家來住。

就那一天，她見到了安家的富貴，看到安家整潔漂亮的大花園裏，安家大小姐正和她的小女傭一起玩耍，兩人笑得肆意開朗，在花園裏放風箏。

江明蓉躲在一旁看著，羨慕又嫉妒，忽然一隻狗忽然衝出來，沖著她犬吠。

江明蓉不怕狗，如果不是地方不合適，她會撲上去，殺了那條狗來報復。

曾經在孤兒院，她也這麼做過。

可這裏是安家別墅。

很快，精緻如洋娃娃般的安婉被聲音驚動，她拽著自己的小女傭，走過來，「小芸，小芸，你看，這個髒兮兮的女生是誰？」

辛芸比安婉大幾歲，像個小姐姐似的，哪怕只是個被安耀國帶來陪伴安婉的小女傭，卻也穿著足夠精緻好看，招手喚走那條狗，「阿黃，別叫了，過來，」然後定睛看了江明蓉幾眼，噗嗤一笑，「是哪家的流浪小孩吧。婉婉，你要不要把她也收了，就像收留阿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