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婉撐著下巴的手緩緩攥緊，長睫微顫，眸底席捲滔天的恨意和無盡的痛色。

「這讓我才想到，可能辛芸就是你曾經提過的敘舊的老朋友，而她的老公聞修永就是在上津庇護你的人，他們把你藏得很嚴實，偏偏聞修永也一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之前有幾次都會面過，我從沒想到，聞修永和他的妻子就把你藏在我眼皮子底下。」慕容子瑜深深凝視安婉，敏銳注意到她臉上的痛色，心頭更沉。

「婉婉，我和你相處不久，但我處心積慮的要了解你，因為對你的喜歡讓我對你無比好奇，我知道，你最終情誼，更別提你的閨蜜和幫助了你的聞修永，所以，我判定，你很可能會再回到辛芸居住的小屋去緬懷，但我也有些忐忑不定，或許，你知道其中利害，不敢回去，或許你沉浸在悲痛中，短時間內不會露面……但我還是守在那整整一天加兩個夜晚，我親自守在那，一直等一直等，我期盼你會出現，又怕你出現後會……」

「別說了！」

安婉霍然起身，拳頭攥緊，「慕容子瑜，你恐怕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我恨不得殺了你！為辛芸報仇！」

她咬牙瞪著他，看著熟悉的清雅的面容，心裡湧起無盡的難受。

她從未想過，和對她如此之好的慕容子瑜成為仇人，也從來不希望這樣。

可沒辦法。

命運捉弄人，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慕容子瑜臉色溫雅看著她，微壓下的唇角漫溢出晦澀，溫柔出聲道，「婉婉，對不起，我沒想到辛芸是你的朋友，我沒想到聞修永和你這麼大牽扯，我更沒想到，那場槍戰會引起那樣大的變故……」

「你別說了，事到如今，「沒想到」沒有價值！」安婉情緒有些崩潰，她手撐著茶桌桌面，臉色有些蒼白，輕嗤一聲，「人都死了，我的辛芸死了，慕容子瑜，你拿什麼賠？」

慕容子瑜眸子一縮，坐在那，溫潤的臉上閃過懊悔。

但，不過隻一瞬。

他到底還是從小養尊處優的慕容三少，高高在上的富貴少爺，也曾執掌權勢的男人，骨子裡的尊嚴是不容被挑釁的，因此他眸子微冷，微垂下眼瞼，「婉婉，夠了，既然已經犧牲了這些人，你應該不想有更多的人犧牲了吧？」

這話，讓安婉震驚的看向他，好似第一次認識他，坐在自己面前的只是個陌生人，「你什麼意思？」

慕容子瑜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來，頎長優雅的身姿帶著屬於慕容三少的威嚴，眼神還是那樣溫柔，但眸底有些東西已經發生變化了，「婉婉，既然聞修永和辛芸參與了某件事，那死去就是他們遲早會付出的代價，不是麽？」

某件事是什麼事，安婉清楚，但她此刻只能揣著明白當糊塗，冷凝盯著他，「你在說什麼，辛芸是無辜的，聞修永更只是聞家四少爺，他們從來沒有犯到你的手上，從來沒有得罪過慕容家族。」

慕容子瑜微鬆了口氣，她不知道就好。

如果告訴她，聞修永才是真正的慕容家的私生子，恐怕會嚇到她。但人已死了，屍體都燒焦了，很多人無可求證，也不能再去求證，就算想辦法證明了聞修永才是慕容家的私生子，他總不能找到慕容正，告訴他，真正的五弟是聞修永，但聞修永已經變成了燒焦的骸骨，而且是因為他慕容子瑜才死的吧？

甚至，慕容子瑜還只能幫忙壓下這事，不露出半點風聲。

何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慕容子瑜算是有了體會。

安婉沒有輕易放過慕容子瑜，她眼裡帶著譴責，「就算，聞修永真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該殺了他！慕容子瑜，我以前沒認全你，不知道在你溫潤的皮囊下藏著這樣自私冷冽的靈魂，你果然是慕容家族的一員。」

她冷冽評判完，抱著相框轉身去了另一邊。

離不開，又不想待下去，安婉窩在另一面陽台的懶人沙發上，發獃。

慕容子瑜被她嗆得心都抽搐了起來。

他從口袋裡摸出藥瓶，倒出兩顆葯，服了下去，那股心絞痛才舒服一點兒。

在原地站了許久，視線一直盯著安婉所在的方向。

她不在的時候，倍加思念她，甚至午夜夢回眼前都是她的影子。

她回來了，他卻傷她那麼深。

一條人命，橫跨在兩人中間，成了無法彌補的天塹。

慕容子瑜跌坐在位置上，溫雅的面目閃現些許狼狽。

他派那群人去把聞修永搶回來，不準他出國，的確是下了死命令，要麼人帶回來，要麼死！

當時，他情緒過激了。

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蕭寒成為慕容家族的繼承人選，而蕭寒此人在商業上的才能有目共睹，即將成為慕容正的新寵兒。

這讓慕容子瑜察覺到有些事超乎掌控，他第一次失去了冷靜，在那個葬禮後，他便下達了那樣的命令。

失去理智的決策給了他狠狠一個教訓，死亡事件宛若當頭一棒，讓他頓時清醒。

可當他發現辛芸和安婉的緊密聯繫後，才品嘗到什麼叫痛苦的滋味，無盡的痛苦湮沒了他，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心愛的婉婉，肯定會因為這事和他翻臉。

他預料到了，卻在面對安婉的冷冽反應後依舊痛徹於心。

安婉呆坐在那，不住的想著怎麼辦，怎麼回去厲蕭寒身邊，怎麼離開慕容子瑜。

她覺得，慕容子瑜正在轉變，變成和慕容家族冷血本質一樣的人。

商量肯定不管用，斷絕關係慕容子瑜也絕不會答應，安婉無力的靠在沙發椅背上，想著，若辛芸沒死，一切錯誤沒鑄成，還能當朋友，現如今，辛芸是一條人命，可她死了，就是一屍兩命。

伸手捂住臉，安婉撤開手時，眼眶已紅腫，反手抹去眼淚，安婉抿緊了唇。

厲蕭寒，你在哪，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來救我？

不，你最好別來救我，否則會被人發現我和你的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