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孟如元走到孟老爺子的身邊，語氣溫和地開口道，「您不是一直念叨著要妹妹回來嗎？現在妹妹回來了。」

「回來了？」孟老爺子聽見這話，立即就轉頭看向厲南薇，他的眼睛像是一瞬間亮起來一樣，對著厲南薇招招手道，「是回來了……快過來，讓爺爺看看。」

厲南薇乖乖地走過去，讓孟老爺子看。

孟老爺子看看厲南薇，聲音顫抖的問著，「丫頭啊，怎麼瘦成這樣子啊？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要多吃點東西，知不知道？」

明明不是自己的長輩，但是厲南薇還是眼圈有點酸，她紅著眼眶道，「有好好休息，也吃東西了，您不用擔心我。」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孟老爺子像是已經不太清醒，他枯槁的手拉著厲南薇碎碎念著幾句話，卻翻來覆去的都是什麼。

「回來就好。」「在家就不用怕。」「爺爺給糖吃。」之類的話。

聽得厲南薇心裡都跟著堵得慌。

「那是誰啊？」孟老爺子的目光突然看向門口的祁亦霆。

祁亦霆之前是和孟老爺子見過的，也可以說是孟老爺子看著長大的，他搖著輪椅上前正想說話，就聽孟老爺子問道，「丫頭啊，這是你男人嗎？」

顯然，孟老爺子已經不記得祁亦霆這個人。

祁亦霆微微揚起眉梢，對這個稱呼倒是格外的滿意，他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對著孟老爺子道，「是，我是她丈夫。」

「丫頭都結婚啦……」孟老爺子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喜色來，他拍拍厲南薇的手，笑著開口道，「結婚好啊，結婚就早點生孩子，讓爺爺我也能抱上曾孫子。」

這話平常也聽祁老爺子說過，所以厲南薇倒是順口就能應答上，現在也是對著孟老爺子笑笑，沒說什麼。

孟老爺子說話的時候剛開始看著還有些勁頭，等到後來就越來越沒勁，連說話的聲音都跟著輕下來。

孟如元在旁邊看著，立即上前來道，「爺爺，今天先讓妹妹去休息吧，等她改天再來看你。」

孟老爺子也點點頭，低聲道，「好，好。等爺爺回去給你買糖……」

最後一個字的聲音孟老爺子沒能說出來，他握著厲南薇的手就突然鬆開，直直地墜落下去。厲南薇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她什麼都反應不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爺爺！」孟如元瞳孔一縮，立即對外面喊道，「醫生！快來醫生！」

旁邊心電圖顯示的起伏越來越小。

一陣兵荒馬亂，厲南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出病房的，她耳邊似乎還縈繞著孟如元焦急的喊聲，和醫生們的聲音。她目光怔怔地看著重症監護室的方向，像是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薇薇。」祁亦霆握著厲南薇的手，用力地捏一捏，又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輕聲開口道，「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聽說是孟老爺子突發心梗。

「他剛剛還握著我的手……」厲南薇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接觸死亡，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她看著自己的手，聲音茫然地道，「怎麼突然就……」

「沒事。」祁亦霆伸手將她抱進自己的懷裡面，溫聲安撫道，「這裡是醫院，有最專業的醫生，不會有什麼大事的。薇薇別怕，我在這裡。」

曾經親眼目睹自己母親死亡的祁亦霆現在能理解厲南薇的感受，他儘可能地放輕自己的聲音，像是怕嚇到厲南薇一樣，他柔聲道，「我們等著結果就好。」

奇跡沒有出現。

厲南薇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看著醫生出來和孟家的人說幾句話，又看著孟父跪在地上，一把年紀的人當著眾人的面嚎啕大哭，像是個丟失心愛玩具的孩子。

厲南薇明明也感覺到悲傷，但是卻好像哭不出來，她的心裏面空洞洞的。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還握著自己手的人，這麼一會兒就要被死亡宣判。

「薇薇！」祁亦霆喊她的聲音稍微大一些，他拍拍厲南薇的後背，盡自己所能地安撫道，「孟老爺子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又一直都不好，還有心臟病。他會這樣也是預料之中，更何況，薇薇完成他的心願了，他在去世之前看見了自己走失的孫女，還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孫女結婚了，是不是？」

不知道是哪句話戳中厲南薇的淚點，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趴在祁亦霆的肩膀上，哭的好不可憐。

——孟家出這樣的事情，肯定是要辦葬禮的。

將孟老爺子的遺體送到殯儀館之後，孟如元才有時間回頭來找厲南薇。

他的眼圈微微有些紅，聲音似乎也有些沙啞，他對厲南薇道，「很抱歉，祁少夫人，讓你遇見這樣的事情。你對我們家的幫助我們不會忙的。只是今天匆忙，恐怕會有些招待不周。等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再登門道謝。」

說完這些話，孟如元就只是讓人給厲南薇找一找住的地方，別的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此刻所有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厲南薇抿著唇點點頭。

祁亦霆此刻也是嚴肅地對孟如元道，「節哀順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儘管兩人打了很多年，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兩人還是表現出些許默契來。

孟如元微微頷首，他還要去處理其他的事情，所以也沒在兩人的面前多留。

看厲南薇現在的狀態，祁亦霆也不放心真的讓她住酒店，乾脆就讓蘇落將祁家附近清清場，悄悄地將厲南薇帶回到祁家。

回去的時候，一聽說孟老爺子的事兒，付九州和祁星塵都沉默下來，氣氛有些低落。

祁梓丞也跟著嘆口氣，拿著電話往外走道，「我和爺爺說一聲。等明天，九州你和我過去看看吧。星塵，你和弟妹就送別的時候再去。」

祁亦霆的身體不方便，就也只能送別的時候再去。

付九州也嘆口氣，點點頭道，「明天我們早點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