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母親還在，也不會希望您這個年紀還這麼操勞。」祁亦霆的神色平靜，好像說的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他抬眼看向陳龍岩道，「母親也一定會希望您能頤養天年。」

祁亦霆曾經查過陳龍岩這麼多年都做過什麼，那些能查出來的過往顯示，自從陳龍岩的女兒和妻子離開人世之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在國內，而是遊走在那些有戰爭的地方做軍醫。

外人看起來可能看不出什麼，但是祁亦霆看著這種狀態卻覺得十分熟悉，他能從同樣的行為上看出來，那個時候的陳龍岩應該是不想繼續活下去的。

搬出這個人來，陳龍岩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好半天，陳龍岩才嘆口氣，更對祁亦霆催不下去，他道，「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有些事情還沒做完，只能我去做。」

「如果您可以相信我的話，我會竭盡全力幫您完成您想要完成的事情。」祁亦霆正色看著陳龍岩，保證道，「一切按照您預期的效果來。」

祁亦霆說的真切，表情看上去也是又認真又誠懇，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倒是陳龍岩突然板著臉，看向祁亦霆的時候神色帶著幾分嫌棄的意思，「就你？連靜脈和大動脈都不見得能分得清楚，能做什麼？」

要說是這種方面上的事情，那祁亦霆還真就是什麼都做不了，他抿唇低頭。

「你不用擔心我的事情，我已經這個歲數了，知道自己該幹什麼。」陳龍岩向後靠一靠，語氣帶著幾分疲憊，他道，「你想做的事情就放心去做，只要不碰到不該碰的東西，就不會有人出來攔著你。我一把年紀，這點兒面子還是有的。」

厲南薇抬眸看向兩人，她眸光清亮，卻覺得自己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

祁亦霆微微蹙眉，白子楓聽著這話正覺得有些不好，想要說點什麼轉移話題，祁亦霆已經開口道，「您放心，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不會動不該動的東西。」

厲南薇和簡星晴在旁邊兩臉茫然，隻覺得對方明明說的就是國話，但是兩人卻一點兒都聽不懂。

不過兩人倒是也乖巧懂事，在旁邊安靜的喝茶聽熱鬧，一點兒要說話的意思都沒有。

又和祁亦霆簡單說幾句家常話，陳龍岩的臉上才浮現出幾分憊態，他擺擺手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坐著說話吧。」

他站起身來，準備往洋樓的二樓走。

白子楓也跟著站起來，習以為常地送陳龍岩回房間，站在房間門口本來想問問陳龍岩需不需要送點安神的茶上來，卻不想陳龍岩直接擺擺手道，「去吧，你們這些年輕人去聊天吧。」

白子楓啟唇半晌，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關上房門之後，陳龍岩才嘆口氣，他從胸口處拿出一個古舊的懷錶來打開，看著銅殼上陳舊的照片，好半晌才低聲道，「我是真的老了……」

以後，就是他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

他伸出手去摸一摸照片上的妻女，低聲開口道，「你們放心，我會把這個孩子照顧好的。既然是你的兒子，我就絕對不會讓他受一點兒委屈。」

就算是拚上這條命。

——感覺到看向自己不太友善的目光，祁亦霆連頭都沒有回，他聲音淡漠地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在他的身邊，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的身體狀況。」

陳龍岩已經不適合再四處奔波操勞了。

白子楓原本已經到嘴邊的話一噎，他皺起眉頭，沉聲開口道，「不管如何，你也不應該說的這麼直白。」

他很早之前就發現了，但是卻從來都沒有說過，就好像是……只要不說出來，就可以不相信這是事實一樣。

儘管白子楓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付九州在旁邊很有自知之明地也不接話，坐在沙發上和厲南薇簡星晴一起喝茶。

「我說的已經很含蓄了。」祁亦霆坐在厲南薇的身邊，抬眸看向白子楓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不是逞強。」

上次在祁家見面的時候祁亦霆就感覺到，陳龍岩的狀態似乎不如之前，只不過上次因為一些別的事情，所以祁亦霆不好多問。

白子楓的眸光沉下來片刻。

他也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自欺欺人。

「那你說的也有點太直接了。」厲南薇扯扯祁亦霆的袖子，神色裡帶著幾分安撫，卻是微微蹙眉，也帶著幾分不贊同地道，「師父肯定不想聽見有人說自己老了。」

祁亦霆說的是沒錯，只不過對方不見得會喜歡聽。

被白子楓說，祁亦霆能反駁。

但是被厲南薇說，祁亦霆就只是斂下眸子，看起來不太開心。

夫人說的話，祁亦霆不好反駁。

「不過學長。」厲南薇捏捏祁亦霆的手指算作安撫，又抬頭去看向白子楓，無奈地道，「師父現在的身體狀況你也清楚，你也不能太縱容他呀。」

白子楓彎腰將桌面上的茶壺拿起來，也沒有說話。

兩人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一大半，簡星晴看著兩人就隻覺得厲南薇厲害。

付九州在旁邊打圓場道，「老爺子逞強嘛，很正常的。咱家老爺子不也是經常會逞強嗎，還不服老。這時候咱們多做點兒就行了，把老爺子逞強的事兒先做完，沒必要非要讓老頭子服老的。」

有幾人打岔，兩人也沒有繼續爭執下去。簡星晴對著旁邊放著的草藥好奇，付九州就給她一個個介紹，遇見不認識的，還能問問白子楓。

畢竟付九州主要學的是西醫，對中醫並不是那麼了解。

「好厲害啊。」簡星晴從心裡發出感慨。

「一會兒我送你們回去。」白子楓將手裡的草藥放下，看一眼時間之後才道，「正好，我去機場。」

厲南薇想一想，低聲和祁亦霆說兩句之後，才站起身來道，「我上去看看師父。」

「十分鐘？」白子楓問她。

厲南薇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