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曦拉著哥哥咬耳朵。

「哥，你慘了，娘這次很生氣，我剛才趴門上聽見她和爹吵架了，娘還哭了。」

陸知行臉色微變，「真的？」

「當然是真的。」

陸知曦信誓旦旦道：「我親耳聽見的。都怪你，好好的非要去什麼軍營，還瞞著娘，要走了才說，娘不生氣才怪。」

陸知行沒說話，神情自責。

陸知曦又道：「不過你也不用這麼自責啦，娘那麼疼你，不會真生你的氣的，也就是擔心你而已，你明天好好的跟娘道個歉。還有，祖母那，你自個兒去說，別連累咱娘挨訓。」

陸知行嗯了聲。

陸知曦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放心啦，爹向來都很會哄娘的，娘也就是發發牢騷，不會真的跟爹置氣。他們倆感情好著呢，你什麼時候見他們紅過臉吵過架？就算娘要跟爹吵，爹也會讓著她的。男人嘛，就該大度寬容些。」

陸知行一揚眉，「你小小年紀，倒是懂得多。」

「當然。」

陸知曦不無得意，「我還知道，子欣姐姐喜歡你…」

陸知行趕緊捂住妹妹的嘴巴，四處看了眼，低聲警告道：「不許胡說。」

陸知曦拍開他的手，哼哼道：「我才沒胡說。子欣姐姐偷偷送荷包給你，我都看見了。」

陸知行抿了抿唇，沒否認。

「你沒告訴爹娘吧？」

陸知曦不高興道：「我是偷偷告密的人嘛？不過你得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你不都是看見了？」

晏子欣送的那個荷包，他根本就沒收。

陸知曦撇撇嘴，「就是看見了我才問嘛。子欣姐姐有什麼不好的，人家還是公主，天之嬌女，金尊玉貴的，長得又漂亮，你們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又對你一心一意的，你為什麼不喜歡她啊？」

「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陸知行好笑道：「那我問你，對你好的人多了去了，你為什麼一心就想著你的庭哥哥？」

「我…」

陸知曦慣來伶牙俐齒，此時卻無言以對。不滿道：「正說你呢，你扯我身上做什麼？不對，你該不會是為了躲著子欣姐姐，才決定去北方軍營的吧？」

晏子欣已經十三歲，擱在尋常人家，便開始議親了。但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便是十五六歲再賜婚也無妨。

陸知行便是躲過這一年，回京後晏子欣也才十四歲，沒準兒也還沒賜婚，有什麼用？

陸知行有些發怔。

他八歲就入宮給太子做伴讀，至今已七年。晏子欣是太子的嫡親妹妹。那時候都還小，皇子公主們都是一起聽學，也的確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但他從來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再則，妹妹幼時，皇后曾動過讓妹妹做太子妃的念頭，而爹娘都不願妹妹和皇室扯上關係。以陸家如今的地位，也著實不需要和皇室聯姻來錦上添花。

陸知行是嫡長子，陸非離從小對他教育嚴格，更是在他十歲就為他請封了世子。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重擔，是整個國公府，和陸氏一族的未來。

十三四歲的陸知行，便一心想著建功立業，光耀門楣，而不是兒女私情，英雄氣短。所以在晏子欣向他表示愛慕的時候，他意外之餘，想的便是逃離。考慮了數月，他才決定去北方軍營歷練。

時間可以淡化很多東西。

晏子欣是公主，她有無數選擇。而他若和皇室沾了邊，就再無其他選擇。

……

陸老夫人知道孫子要去軍營歷練，果然很是生氣。

「什麼地方不能歷練，偏要跑那麼遠去。」

陸知行規矩的站在那，任祖母怎麼埋怨，他都不吭聲。

季菀嘆了聲，「母親，行哥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讓他出去闖闖，興許也是好事。七弟他們夫婦不是去了北方麽？回頭我就寫信，拖他們多照料一二。等來年他回京，就直接進禁軍。」

陸老夫人萬分不舍，他年紀大了，就想著兒孫們都好好的。當初長女長子接連跟著丈夫去北方，她便日夜憂心焦慮。陸家的男人，別人提起來是榮耀是風光，可他們的妻兒老小，更多的是懸心煎熬。

「就算要去，過幾年不行嗎？你才十五歲。你跟你爹不一樣，那時候北狄虎視眈眈，隨時都可能有戰亂。如今北方安寧，你非要跑去吃那個苦頭作甚？你要想去軍營，去皇營也可以，照樣是歷練，幹嘛非要千裡迢迢跑去北方？」

去皇營就相當於留在京城。

陸知行就是想躲著晏子欣，當然是離京城越遠越好。

不過這些話，他自然不能說出口。

陸老夫人抱怨了一通，又嘆息，「罷了，你長大了，反正我說話你也不聽，你自個兒想去就去吧，我什麼都不管了。」

這話多少有些賭氣的成分。

季菀笑著安慰她，「母親，行哥兒是您看著長大的，您也知道，他最是孝順了，怎麼會不聽您的話？這次他自作主張，昨天我便狠狠的罵了他一通，他也已經知錯，今天便是專程來向您請罪的。」

她說著，給兒子使了個眼色。

陸知行立即會意，跪下來，道：「祖母，孫兒錯了，您就原諒我這一回，以後我什麼都聽您的。」

陸老夫人瞪他一眼，被他跪得氣消了大半。

「你爹都給你安排好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有什麼需要的，讓你娘給你準備著，別到了那邊水土不服，有個什麼傷痛的，回頭心疼的還是你娘。」

都是當娘的，陸老夫人當然懂媳婦的心思。早些年兒子時常在外，兒媳婦在家幫她打理庶務，既周到又孝順。男人們粗心大意，一心隻想著滿腔抱負，哪裏懂女人們的擔憂？

陸知行萬分自責，回到褚玉苑後，他又跪下來向母親認錯。

季菀氣也早氣過了，扶他起身，道：「你祖母那是刀子嘴豆腐心，還是怕你吃苦。她年紀大了，就希望兒孫們都在身邊，一家團圓，安安樂樂的。也得虧是現下天下太平，若是有戰事，她鐵定不讓你去。行了，你的行囊我都給你收拾好了，到了那邊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既是歷練，就不要有旁的心思。」

陸知行點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