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第一時間帶著賀禮去平郡王府看她，在門口剛好撞見呂氏。妯娌倆打了個照面，便一起進去了。

陸爾音這是頭胎，月份又小，季菀仔細叮囑了好些關於孕婦禁忌事宜。又叫來她身邊的貼身乳娘和侍女，飲食什麼的要十分小心。等月份大了，也不能天天在屋子裏坐著，得適當的出去走動走動才行。

呂氏一直面上帶笑，眼裏是掩不住的欣喜。

當初在國公府的時候，她總覺得妯娌中就她一個人最慘。嫁的丈夫是嫡庶子，沒有半分上進心不說，還風流多情，小妾一個個的納。她為了穩固地位，把三歲的女兒丟給別人養，一門心思撲在兒子身上，以至於長女和她離了心。

卻沒想到，妯娌九人當中，她最先做祖母。

她現在是真的高興。

大約是年齡漸長，這兩年丈夫對後院那幾個小的淡了，也不怎麼出去花天酒地，慢慢的對政務開始上心。這個年紀才開始努力，或許依舊不會有太大出息，但總比從前混吃等死強。兒子讀書練武都勤奮刻苦，人也漸漸沉穩。老七一家子去了北方，府裡她是當之無愧的女主人，再不用和人攀比，呂氏輕鬆之餘，倒開始對小女兒上心起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發展。

呂氏春風得意神清氣爽，看長女的眼神就更慈愛了。

儘管這份母愛來得有些遲，但陸爾音依舊滿足了。

「三伯母，聽說大哥要回來了？」

季菀含笑點頭。

「就在這幾日了。」

呂氏笑著道：「曦兒剛定親，行哥兒又要回來了，三嫂可謂是雙喜臨門吶，實在可喜可賀。」

陸知曦低調定親，知道的人並不多，但同為陸家人，互相竄門的時候，聊上幾句，也就都傳開了。

方侯這個廣寧侯乃是尚嫡公主而被先帝冊封的，他當年是新科狀元，先帝很是賞識他，特意將唯一的嫡女指給了他，如今擔任吏部要職，掌著實權。陸知曦嫁過去就是世子夫人，公公是皇上倚重大臣，婆母是長公主。關鍵是方家人口簡單，沒有妯娌爭執姑嫂不和的糟心事兒，這輩子幾乎一眼就能望得到頭。

呂氏其實也知道，皇后有意擇陸家女兒入住東宮，首選就是陸知曦。她是國公爺的嫡長女，名門閨秀之中的翹楚，入了東宮將來便是一國之母，尊榮無限，天底下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季菀卻偏偏棄了這天大的殊榮，替女兒擇了個侯府門第。

雖說方家也不差，但其實底蘊遠不如陸家。論起家底來，陸知曦算是下嫁。

正所謂男要低娶，女要高嫁。

是以呂氏很不理解，季菀為何放棄天家聯姻，委屈女兒隻做個侯夫人。從身份上來講，甚至都還不如她的女兒陸爾音。

季菀不需要她的理解。

女兒一輩子順心順意比什麼都重要，正如當年婆母即便萬分不舍，還是將兩個嫡親的女兒遠嫁一樣。

天家的富貴，不是任何人都享得起的。

方書庭能一輩子將女兒當成寶，而晏子染，或許青梅情深，卻終究拗不過深宮森涼，歲月深遠。

……

四月初五，陸知行回京。

陸知曦興奮異常，帶著弟弟妹妹直接跑到門口去迎接，連平時不大愛搭理她的陸知桓和陸知鳶這次都沒嫌她聒噪，乖乖的跟著去了。祥哥兒則是扯著陸知桓的衣擺，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後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湊這個熱鬧。

陸知桓平時總是冷著一張臉對他愛理不理，這次也一樣，但每當他跟不上的時候，卻會無意識的放慢腳步。

乳娘本來想抱著他走的，但小傢夥不樂意，就要跟在陸知桓身邊當跟屁蟲。

長輩們則都聚在落梅居。

老國公夫妻倆年紀大了身體不大好，尤其是陸老夫人，這兩年幾乎都不怎麼出門。再說，陸知行是小輩，還輪不到他們倆個祖輩去迎。

陸老夫人心情很激動，季菀和弟妹容珊都在旁邊安慰她，心卻早飛到兒子身上去了。

陸知曦跑得最快，一出門就看見下了馬跨上階梯的兄長，高興的直接撲了過去。

「哥哥。」

陸知行伸手將她摟住，臉上也露出一抹笑。

「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冒冒失失的。讓娘知道了，又要斥你沒規矩了。」

陸知曦才不管呢，她好想哥哥，眼眶都紅了。

陸知行摸摸她的頭，目光溫柔又寵溺。

「好了，別在這兒站著了，祖父祖母他們都還在等著呢，以後有的是時間敘舊。」

陸知曦哽咽著點點頭。

陸知桓和陸知鳶抬頭看著兄長，異口同聲的叫了聲『大哥』。

陸知行看著都高了一截的弟弟妹妹，笑著點點頭，又將目光落在正好奇打量他的祥哥兒身上。

小傢夥還沒滿三歲，個頭矮小，生得卻十分漂亮。他和曦兒小時候一樣，貪吃愛玩兒，幾乎天天往褚玉苑跑，因為三伯母的廚藝太好了。他被餵養得白白胖胖的，臉蛋圓圓的很是可愛。一隻小胖手抓著陸知桓的衣擺，另一隻手食指放在嘴裏含著，純澈的目光中含著好奇和打量。

去年陸知行走的時候，他才剛兩歲，尚不記事，早就忘記還有這麼個大堂兄了。

陸知桓道：「叫大哥。」

祥哥兒很聽他的話，乖乖的叫了。

三歲的男娃，聲音軟糯糯的，和親妹妹曦兒小時候一樣，陸知行很喜歡，俯身就將他抱了起來。

祥哥兒一點不認生，微微的茫然後，就咧開嘴傻呵呵的對他笑。

誰知道陸知行只是想掂掂他胖了多少，抱了會兒就將他放了下來。祥哥兒微張著小嘴，有些委屈的看著他。

陸知行笑笑，牽過他的手，和弟弟妹妹們一起往裏走。

簾子一掀開，季菀立即就望了過來。

陸知行跪在地上，一一的給長輩們請安問好。

季菀的眼眶，立即就紅了。

長子長高了，都快要跟他爹並肩了，皮膚也曬黑了些，看得出來，這一年在北方吃了不少苦。

老國公最為鎮定，一直含著笑容，滿意的點點頭。

陸老夫人視力不太好，眯著眼睛打量長孫，然後眼裏就有了淚。

「好，好，好，回來就好。」她聲音微微的顫，「來，過來，讓祖母看看。」

陸知行便走過去。

陸老夫人又是歡喜又是感傷，拉著他的手，心疼道：「怎麼瘦了啊？是不是在那邊沒好好吃飯？去年冬天好冷，聽說北方連連大雪，出門呼口氣都能結成冰，軍營裡條件那麼差，肯定沒睡好吧？」

她想到什麼說什麼，「不過回來就好，晚上讓你娘給你做幾個你愛吃的菜，多吃點，你看祥哥兒，都比你長得結實…」

季菀笑出了眼淚。

陸老夫人又道：「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你妹妹都要出嫁了，來年就給你生個小外甥，只怕你回來還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