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北風筆來傳秘語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林升在有宋一代，不算是特別有名的詩人，可這首《題臨安邸》卻大名鼎鼎，婦乳皆知。這首詩淺顯易懂，卻寫出了許多人的心聲。

重重疊疊的青山，鱗次櫛比的樓台和無休止的輕歌慢舞，呈現出一片繁榮太平景象。表達了當時詩人對統治者苟且偷生，整日陶醉於歌舞生平，醉生夢死生活的不滿與譴責。以趙構為代表的統治者們，把「杭州作汴州」，早就忘了家仇國恨，偏安一隅，過得有滋有味。

完顏亮卻每日枕戈待旦，磨刀霍霍，隨時準備砍向養肥了南宋這隻「肥羊」。完顏亮準備發兵的風聲，傳到了臨安。有些官員要朝庭早作準備，反而被宋高宗斥責是造謠生事。

施宜生被完顏亮秘密召見，讓他出使南宋，探聽虛實。此人博聞強記，少時即由鄉貢入太學。政和四年(1114年)，擢上舍第，試學官，為潁州教授……靖康之難後，萬不得已，投順了劉豫，最後入金為翰林學士。金二、三、四皇帝對他的才華都特別欣賞。

施宜生接受任務後，心裏特別矛盾，一方面他原本是地地道道的宋人（生於福建），現在卻端著金人飯碗，不得不為金人幹事。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家走去，一件件往事湧上心頭。在宋為官時，因為耿直，受到排擠打擊，日子過得十分不順。靖康之難，他作為宋臣被押往金國，半路上病倒了，被金兵遺棄。

施宜生努力地睜開眼睛，怕睡過去，一旦睡著了，就會被凍死。雪地裡居然有半個饅頭，他使出渾身力氣爬了過去。可他還是晚了一步，一條大黑狗沖了出來，將半個饅頭叨跑了。他眼睛一黑，昏了過去。

醒來時，施宜生髮現自己躺在帳篷裡。裏面升著火，暖洋洋的。旁邊就是烤羊腿，他坐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來就啃……

「郡主、郡主，那人醒了！」一個丫環模樣的女孩子大聲叫著。

帳篷的門打開了，一股寒氣吹了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走進來，帶著濃烈的膻味，不用看模樣就知道是金國女子。

二人對望著——

金國女子果然跟中原女子不同，主要不是相貌，而是氣質。她渾身上下充滿活力，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我叫完顏標艷，你叫什麼？」她爽快地說。

「我叫施宜生。多謝郡主救命！」他慢慢地說。

「瞎貓碰死耗子——碰巧了。不然，你會被野狗吃了！」完顏標艷說完爽朗地笑了起來。

施宜生雖然聽對方說話有些粗野，可還是感激不盡，又說了一大堆拜年的話，一口一個郡主地叫著。

「我早就是不是什麼郡主了。老公打獵時被老虎給咬死了……」完顏標艷本是位大將軍的女兒，自幼騎馬練武，長大了嫁給了一個千夫長。

二人都覺得對方異樣可親，很快結為夫婦。轉過年來，完顏標艷給施宜生了個大胖小子，起名為施南。

僅僅十餘年間，這個在南宋不得志、北來求仕的施宜生深受金主重用官居尚書，安居樂業、妻賢子壯，小日子過得挺紅火……

施宜生心情忐忑帶著副使完顏狐出使南宋，到了臨安受到熱烈的歡迎。他萬萬沒有想到，接待他的居然是老友張燾。

金使一行人，被安排到叫金屋的儀館，到處是金碧輝煌。完顏狐是第一次到臨安，那繁華的景象令他眼花繚亂。

談話在友好的氣氛中進行。施宜生不像別的金使，他原本是宋人，為人又溫文爾雅，因此，沒有半點頤指氣使的樣子。完顏狐雖然是女真人，畢竟是副使，他還有另一個使命就是監視施宜生和探聽南宋的虛實，因此，也擺著一副有友好的樣子。

好像是平靜的湖面上，有許多鴨子在游泳，表面上優哉遊哉，可水中的鴨腳卻不停地蹬著水。

午宴開始了，臨安的「硬菜」都上來了。什麼紅燒獅子頭、西湖醋魚、宋嫂魚湯都上來了。施宜生吃得津津有味，完顏狐吃得舌尖爽快。

一陣風吹開了一扇窗子，張燾急忙站了起來，將頭探到窗外，看了看，才將窗子關了起來。

「許久，沒有刮這麼大的風了。」張燾歸座，感嘆一聲。

「今天北風可颳得挺厲害呀！」施宜生望了對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

「這算什麼，屁大一點風！張大人，你沒見過北方的『大煙炮』，亂起來對面不見人。」完顏狐說完哈哈大笑。

「施大人，你可是大才子呀！才華橫溢，七步成詩，一時無雙啊！」張燾笑道。

「老了，老了，早就作不出好詩來。倒是我主詩文雄天下，那可是無雙啊！」施宜生一本正經地說。

「是寫漢詩嗎？」張燾有點不信。

「那絕對是真的！」施宜生肯定地說。

「我主喜歡漢文，那詩寫的比你們漢人都強！」完顏狐大聲說道。

「願聞其詳！」張燾謙遜地說。

施宜生向北拱了拱手，吟道：「《鵲橋仙·待月》：停杯不舉，停歌不發，等候銀蟾出海。不知何處片雲來，做許大、通天障礙。髯虯撚斷，星眸睜裂，唯恨劍鋒不快。一揮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體態。」

完顏狐聽完這首詞，特別高興，喝了一大杯酒。張燾聽完卻出了一身冷汗，覺得完顏亮這個人太霸道的，嫦娥的衣服也剝了，看一看「三圍」如何。

「金主的詞實在是太美妙了！連我們整天說漢語念漢語的人都寫不出來呀！——施大人，可否錄一份，讓張某人帶回去，讓大家好好欣賞欣賞。」張燾懇求說。

「沒問題，沒問題！——筆來，筆來！」施宜生高聲叫著。

很快有人送到筆紙。施宜生立起，快速將完顏亮的詩寫了下來……

送走了施宜生等人，張燾馬上將情況報告給了趙構。

「北風緊，筆來，筆來！——陛下，施宜生傳達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完顏亮這回真的要動手了！他的這首《鵲橋仙·待月》也是充滿了殺氣！」張燾急切地說。

「不會的，不會的！」趙構連連擺手，「完顏亮漢化很深，就是一個文人皇帝，自古人文俠客夢，說說而已！」

張燾欲言又止。

請看下回——486銅鍋油滾聞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