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看他明顯知道些什麼的樣子，馬上安慰道：「何叔你別著急，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然後又讓我和另外一個小夥子去抬著棺材，補老李的缺，順便把老何也換下來。

老何放了棺材挑子，朝邊上走了兩步，彎腰就是一陣猛吐，感覺胃都要讓他給吐出來了，雖然離著段距離，但是腥臭的爛肉腐敗氣味還是直竄鼻孔。

後邊有人從包裡掏出一瓶水遞給老何，老何漱了漱口，小慧又幫他拍了拍後背，折騰了好一會兒，老何才算慢慢緩過來了點。

小慧還用手電筒照了一下老何的嘔吐物，一攤黑乎乎的粘液裏面，似乎還有很多沒有被完全消化的生肉，看的我都差點吐出來。

接著老何斷斷續續講出了老李的事情。

老李兒子快到結婚年齡了，現在農村的彩禮一年比一年高，老李光靠抬棺材的收入，不夠給兒子娶媳婦，所以前兩年偷偷弄了把獵槍，經常會到山上去打點野物。普通的山雞兔子什麼的不值錢，他就專門撿高檔的畜牲下手，這兩年反正狐狸，長蟲，黃鼠狼之類的沒少打，有沒有更值錢的，老何就不知道了。怕被發現，都是開車到縣裏去出貨。

死的剝了，賣皮賣肉，野生的東西比那些批量生產出來的價錢要高的多，有時候逮到活的也專門有人要，賣的價錢更高，老李這兩年沒少攢。

前段時間老李好像是弄到了什麼值錢的東西，還是活的，開車出去賣的時候，路上著急，車子給撞了。

因為老李和老何關係好，老何兒子又是修車的，老李就把車開過去讓老何兒子修，然後老李開著老何兒子的車出去了。

老李說自己的車是撞到了條狗，把那條狗給撞死了，但老何兒子修車時，老何也在。老何抬棺這麼多年經常接觸屍體，隨手摸了一下，就知道車上沾的絕對不是狗血，只有人血摸起來才會是那個感覺。

但老何什麼也沒敢說，連自己兒子都沒告訴，老何和老李雖然關係不錯，但是老李可是手上有獵槍的人，而且平常又殺生殺習慣了，萬一翻了臉，自己和兒子都要遭殃。

老李回來還車後，老何的兒子從車子後備箱裏面發現了好多白色的動物毛髮，而且車裏面還有動物爪子的抓痕。老何的兒子也是個較真的，居然通過網上的信息，對比自己手上的資料，初步判斷出自己這輛車裏曾經裝過的，很可能是隻白色的狐狸或者白色的黃鼠狼。

老何兒子有著書生氣的正義感，跟老何商量，要不要舉報，但是被老何給攔下了，老何並不想惹事。

事情原以為就這樣過去了，但是前天晚上，老何的兒子突然發了瘋似的，衝到老李家裏，不由分說，直接把老李揪到了村後的小樹林裡。當老何聽說這件事情，趕到小樹林的時候，發現兒子呆愣愣的坐在地上，面前是被大卸八塊的老李，旁邊還扔著一把帶血的菜刀。

老何一看兒子殺了人，上去就是倆嘴巴子，老何兒子眼睛裏這才恢復點人氣兒，噗通跪倒跟老何說，雖然人是他殺的，但真的不是他想殺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自己就想個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樣，砍死了老李。

兒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什麼樣的脾氣心性，老何自己清楚，他絕對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殺人。所以立馬和兒子一起處理了現場，挖坑把老李的屍塊和菜刀分開埋掉，現場的血跡也進行了處理，然後照兒子眼眶上就是一拳，交代兒子，無論誰問起來，都說自己是因為老李在背後說老何壞話，自己氣不過，想要找他理論，但是老李抬棺材的人，力氣大，自己居然不是對手，剛到樹林裡，就被他一拳打倒，逃走了。

這兩天他們父子倆一直提心弔膽，連門都不敢出，但是這趟冥婚抬棺材的活，是之前就答應下來的，也不好退掉，隻好硬著頭皮召集抬棺材的幾個人。

原本他心虛，沒打算招呼老李，但是有兩個人沒時間，去不了，不找老李就湊不夠八個人。

昨天晚上，老何把另外能來的六個抬棺匠都召集到自己家裏，說自己上歲數了，兒子又不是乾這行的料，現在必須得帶新人，要不這行就要青黃不接了，問大家人認識合適的人，正好這次的活計油水大，人手又不夠，找個新人帶再合適不過。

幾個人正一邊抽煙一邊討論，結果老李一掀門簾進來了，後邊還跟著他媳婦，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老李的媳婦還有說有笑的，熱情的招呼大家去他們家吃飯，說老李剛從山上打下來的野味，保證都是大家沒吃過的，讓大家都去飽飽口福。

老何當然是一萬個不願意，甚至都不敢抬頭看老李，但是其它幾個抬棺匠都非要去嘗嘗這野味，老何找不出什麼借口也隻好跟著。

席間老李媳婦不停的勸酒勸菜，大家都喝的不少，那幾個人一直問老李這什麼肉，怎麼這麼香，但是老李只是神秘兮兮的笑著，一口酒一口肉的，根本就不說話，大家吃的高興，又都有點喝高了，也就沒管這事對不對頭，只有老何總覺得心理別彆扭扭的，酒肉也嘗不出什麼滋味，沒等散場，就推說有事，先回家去了。

回到家裏，原本想跟兒子說說這件事情，結果發現兒子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家，問老伴，老伴說有個外村的小夥子叫他出去了，說是車撞了，挺著急的，想讓他先給看看。

老何打兒子手機，發現是關機，他一宿沒睡，天亮去了兒子修車的店裏，也沒有找到兒子。心理堵得慌，一整天什麼都吃不下，就連出發前，趙宇峰的父親請大家吃飯，他也就意思一下，喝兩杯酒，菜是一口咽不下去，一看見肉就噁心。

抬棺材上路，老何也跟老李挨得遠遠的，想看他又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