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淵在進入「玄霞寶珠」起，侯天照便主動示好，態度熱誠。

他心知肚明，這位出自赤魔宗的傢夥，該是從周蒼旻，亦或者蟒後徐子皙口中，知道自己會來。

他猜測，如果他不是中途接受了柳鶯的邀請，臨時從「銀虹魔梭」下落，選擇和星月宗一道下海，他很可能被赤魔宗給接納。

安排他來星燼海域試煉的，乃白衣國師周蒼旻——赤魔宗的魔種。

他最可能一同下海的隊伍，當然就是赤魔宗。

侯天照身為赤魔宗此行的領頭者，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存在，一點不稀奇。

因周蒼旻的身份，還有轅秋舫，轅家的轅蓮瑤，讓虞淵對赤魔宗也有好感，面對著侯天照主動的親近，他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當陸白蟬駕馭著「玄霞寶珠」在海底馳騁，搜尋隕落星眸和柳鶯時，他和侯天照已相談甚歡。

都是聰明人，侯天照沒有明說，他已知虞淵的情況。

虞淵也不揭穿，隻說自己在海底的經歷。

「虞老弟，你剛剛說『深藍幽幕』，這玩意還有確切名字？」侯天照指了指海面，「還有就是，『深藍幽幕』是如何形成的？」

這句話一出，天邪宗的祁南鬥，同樣流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祁南鬥有些扭捏地，不好意思地，又湊了過來。

侯天照臉一沉，揮手趕人，「別過來！聽歸聽，請你保持距離！」

天邪宗和赤魔宗並非敵對，在寂滅大陸還常有合作。因此，即便侯天照不喜祁南鬥，也沒太過惡言相向。

另外，他也深知祁南鬥不簡單，知道天邪宗的厲害。

海底生變，如今又在「玄霞寶珠」內，還有劍宗的孔半壁，有元陽宗的唐燦……

若是爆發衝突，祁南鬥和天邪宗，會是他的盟友。

「聽你的。」

祁南鬥頗為委屈，可還是因侯天照的那番話，沒繼續接近。

「偶然所知，真假難辨。」虞淵給出模稜兩可的答案，扭頭看了一眼，漂浮著的溟沌鯤，「有一點你要知道，就是『深藍幽幕』的覆蓋範圍，絕對是包含整個星燼海域的海底。而且，連外界的天空，都極有可能一併籠罩。」

侯天照變色，「那上面的人，想要脫離星燼海域，返回各自宗派，不是一樣受阻？」

虞淵點頭，「甚至可能，上面的結界和封禁，才是最可怕的。反倒是海下面，還容易破開一點。」

「你都是怎麼知道的？」祁南鬥幽幽道。

虞淵灑然一笑，不予回答。

「玄霞寶珠」繼續在海底翱翔，半響後，駕馭著寶珠的陸白蟬，神色驟然一動。

她明亮的眼眸深處，驀地顯出驚詫，「有一股霸道濃鬱的生機！」

「方位！」劍宗的孔半壁沉喝。

「那裏！」陸白蟬伸手一指。

孔半壁猶豫了一下，說：「玄霞寶珠感知還行，實際的映照投射，並不是此物的特長。」

一塊銅鏡，被他從貼身的胸口取出。

銅鏡只有巴掌大小，呈橢圓形，鏡面內波光蕩漾。

「鑒幻鏡！」

劍宗的那些試煉弟子，看他取出此銅鏡，輕聲道出來頭。

陸白蟬看了一眼，也輕輕點頭，「玄霞寶珠在映照方面，確實是不如鑒幻鏡。」她顯然識得此物來歷。

孔半壁掌心內，靈光和氣血化作一個奇異印記，印向銅鏡。

鏡面蕩漾的波光，瞬間平整下來，變得光可鑒人。

小小銅鏡內，忽然清晰地浮現出一頭金色蠻牛。

金色蠻牛在海內，流轉著燦然金光，蹄足擺動時，令海水自行分開。

這頭金色蠻牛的妖目，給人一種沉痛而悲涼的感覺，它在海內行進時，也顯得有些慌不擇路，不辨方向。

「是它！」

侯天照輕喝一聲，說道：「妖族的那位領頭者，它是第一批，帶著二十多個妖族下海者。它還活著，要不要……」

魔宮、妖殿和赤魔宗，一同降落海內，那頭金色蠻牛就是妖族首腦。

大多數的妖族，沒有達到特定的等階，不具備化形為人的能力。

「不要！」

虞淵搖了搖頭，語氣很堅定，不容置疑。

侯天照愕然，「我還沒說要什麼呢。」

「不要救它，也不要管它！」

再次開口時，虞淵看向玄天宗的陸白蟬，「禦動『玄霞寶珠』，以最快的速度遠離它！」

這話，已經帶著點命令的性質了。

陸白蟬背後，殘存的那些玄天宗的試煉者，神色深沉，冷冷看著他，幾欲發作。

虞淵一過來，大放厥詞，就令他們很不滿了，如果不是陸白蟬克制著，他們應該早就讓此人閉嘴了。

小小黃庭境，和星月宗一道降落的傢夥，豈敢對我們玄天宗的人指手畫腳？

「你在命令我？」

陸白蟬也不爽了，脾氣上來了，秀美的俏臉，漸漸變冷了，「那位，和普通妖族不一樣，它是妖族此趟的領袖！而且，它離我們的距離並不遠，我能搭救你，你們所有人！為何不能帶上它。」

「我覺得，它對大家有用！」

這話說話，陸白蟬看到虞淵的神色，滿是厭惡。

「和赤魔宗，天邪宗為伍者，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冷血無情！連自己同伴死了那麼多，都能談笑風生，毫不在意，也就寂滅大陸北方的修行者了。」

「妹妹，別這麼罵人好不好？」侯天照哼道。

祁南鬥倒是不在意，笑眯眯地說，「生死在天，我們的修行法則，就是如此。」

「它對大家沒丁點幫助。」虞淵眼看著，那陸白蟬不聽勸說地，駕馭著「玄霞寶珠」已經要朝著金色蠻牛靠近，沉喝道：「你如果想所有人，陪著你一起死，就去救它吧。我們之所以還活著，沒有被搜捕追擊，就是因為妖族，才是天外異物的首要目標！」

「什麼！？」陸白蟬駭然。

「那天外異族，急需最磅礴濃鬱的血肉，妖族乃首選，魔修次之。」虞淵吸了一口氣，「你們還活著，還沒有被到處追殺，就是因為那東西，先挑選妖族和魔族。途中遇到的，我們人族的試煉者，只是被順手料理掉而已。」

「你，你究竟知道多少？」陸白蟬驚叫。

「妖族如果是首先，如果是被率先攻擊的目標，會吸引天外異族的注意……」

元陽宗的唐燦，轟然上前一步，雙眸一金色，一赤紅，神光如火炬地，盯著始終跟隨著虞淵，漂浮在空的溟沌鯤，「這條怪魚，難道不是妖族？你和它一同進來，不也是目標，會引發天外異族的到來？」

這話說出來，眾人看向虞淵的表情，都變得敵視了。

如果他沒有說先前那番話，沒有說妖族會是目標，允許陸白蟬去搭救那頭金色蠻牛，大家興許不會多想那隻怪魚。

可現在……

你帶著一條妖魚過來，又說妖族氣血磅礴，會被天外異物率先攻擊，不是自相矛盾，要大家跟著你一起遭殃嗎？

「你說它？」

虞淵回頭，看了看溟沌鯤，道：「它沒事，在海底逞凶的天外異物，不會在意它。它太弱了，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你們都能感覺，它沒什麼強烈的氣血，不會被視為目標的。」

「這就是我最好奇的，明明沒有濃鬱驚人的氣血，又並非大妖，為何它能始終凌空？」唐燦哼了一聲，「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告訴我為什麼？」

「我沒空一一解釋，如果你執意去搭救那金色蠻牛，或者長時間不動。」虞淵很灑脫，笑了笑，說道：「那好，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