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韓邈遠淡然一笑，忽然將「玄黃道旗」揚起，接連三道純凈的靈能，猶如銀燦燦的瀑布一般，向那頭做出選擇的老猿飛去。

在銀亮的靈能深處，蘊含溫養生機的奇妙，如細長蟒蛇般鑽入老猿胸腔。

暴躁中的老猿微微怔住，如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妖瞳驟然迸射出異樣神采，不確定地說：「我這是被延壽了？」

「延壽？」

祖安、莫白川等人臉色古怪。

妖族沒有永恆的生命，如麒麟般的妖神，也有死去的那天。

這向來是妖族的痛處！

韓邈遠輕輕頷首，道：「我們浩漭的地底意志，一直都在探尋生命和血能方面的真諦，妖鳳就是它的一個求知嘗試。可惜，妖鳳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她要在外域星河自立門戶，要統領諸天的異獸來對抗我們。」

稍稍停頓了一下，人族首領再道：「浩漭的人族能夠永生，你們除了那隻妖鳳外，都逃脫不了老死的宿命。」

「但……」

韓邈遠突滿面紅光，振奮地鼓舞老猿，「只要虞淵的陽神之軀，肯去一趟浩漭的地底深處，和它近距離地接觸，就能改變這一切，還能從根本上解決很多難題！」

「包括妖族的永生！」

先威逼，再利誘。

扛著浩漭意志大旗的韓邈遠，讓這頭對神魂宗心懷怨詞的老猿，突然就倒戈了。

「妖鳳死後，所有浩漭殘存的妖族，將由你來統領。至於死於大澤的，你的那些後裔，它也能幫忙重新孕育新生。」

韓邈遠開出了老猿根本拒絕不了的條件。

永生，浩漭妖族的領袖，血脈後裔的再生！

他怎麼可能拒絕？

「好！」

再沒有絲毫遲疑，老猿嘴角咧出殘忍的獰笑，一邊點頭一邊說：「我不相信你韓邈遠，卻相信我自己的感覺，也相信……浩漭那股有智慧的意志！」

「這就對了。」

解決了老猿以後，韓邈遠又看了祖安一下，微笑道：「你和他情況相似，你沒了本源就會死，所以自行斟酌吧。」

祖安突然就沉默了。

「還有你。」韓邈遠盯上了莫白川，輕笑一聲，說道：「上一次至高間的議會，我沒有想要犧牲宇文皓，我本來是想讓麒麟死。結果，你也是知道的，是妖鳳突然摸上元陽宗。後來，我也是被逼無奈……」

「你契合的地心之炎，也是浩漭意志的一部分，這點你是能感覺到。」

「我們目前必須要處理的，就是發了瘋的妖鳳，她會毀了浩漭眾生的根基。你，應該知道該如何站對吧？」

莫白川同樣沉默了。

他確實是有所感覺，清楚地認識到了地心之炎，永遠都會和浩漭的意志統一，且隨著浩漭意志的蘇醒，地心之炎也在慢慢響應。

莫白川甚至感覺，他能如此幸運和地火山脈融合，得到地心之炎的青睞，也是因為他一心想要妖鳳死。

他對妖鳳的痛恨，也是他獲取一席神位的原因所在。

韓邈遠目光一轉，落在兩頭龍神的臉上，「至於你倆？龍族成了龍神，和浩漭的妖神沒區別，也終究是要死的。」

七彩神龍鍾赤塵臉色森寒，此刻突然插話：「我龍族的覆滅，背後有沒有？」

韓邈遠愣了愣，旋即知道鍾赤塵想問的，就是龍族被推下神壇，背後有沒有浩漭意志的參與？

「你應該問的是他，而不是我。」韓邈遠看向虞淵。

兩頭龍神旋即看向虞淵。

呼！

放大一倍的斬龍台，將陽神碎裂後的紀凝霜接住，將她和浩漭的至高分開。

在灰域的進出口處，當著眾多至高的面，虞淵握住紀凝霜冰冷的左手，眼神如鋒刀寒電，道：「既然話都說開了，你韓邈遠已經挑明了一切，那我也不必藏著掖著了。」

「你們所有人，只要無視我的禁令踏入灰域，就要承擔應有的後果。」

他的目光在鍾赤塵、龍頡，沉默中的祖安、莫白川臉上掃過，最終落在老猿身上，「不要進來，不要逼我！」話罷，他便打算拉著紀凝霜回灰域。

祖安、莫白川還是不吭聲，應該是被韓邈遠的那番話震撼了，一時半會理不清思緒，不能迅速做出決定。

鍾赤塵、龍頡則欲言又止。

荒神卻在低低怪笑。

「虞淵，我姑且還是叫你虞淵吧，因為你沒有真正醒過來。虞淵，灰域是護不住她的。」韓邈遠輕聲說，神情認真，「不論在世間何處，當浩漭的地下意志，想要收回本源時，就沒誰能抗拒。」

「妖鳳不是成功了？」虞淵冷言譏諷。

韓邈遠臉色一沉，「她是意外！不過，她終究也會死，會徹底地死去。」

「我看不見得！」

喀！

一聲令虞淵心碎的脆響，突然從紀凝霜的額頭傳來，讓眾人悚然動容。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部匯聚在她的身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韓邈遠也呆了呆，皺眉搖頭：「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我還沒有得到指示，我明明沒收到任何訊號！」

搖晃著「玄黃道旗」，他試圖溝通什麼，求證什麼。

「你！」

韓邈遠身形微震，再次看向紀凝霜的時候，老傢夥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紀凝霜淒美地笑了笑，以指頭抵住眉心，對勃然變色的韓邈遠說：「韓前輩，從今天起，我不再欠你，也不欠宗主什麼了。」

一股流轉著本源氣息的能量，由她的頭頂天靈蓋飛出，一閃而逝。

又是一股本源重歸浩漭！

「這一席至高神位，是你和宗主為我謀求爭取的，我現在還給你們了。」

紀凝霜的修行境界，突然就開始了瘋狂下跌，自在境，陽神。

因陽神已碎，她從浩漭的元神至高，竟跌落到魂遊境才堪堪停下！

她和阿德裡婭一樣，選擇了自碎神位，以此來擺脫浩漭意志的奴役，也讓虞淵不必顧忌她，不因為她而被韓邈遠威脅。

「傻丫頭，你何必要這樣？！」

虞淵顧不得其它，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眼睛通紅地喝道：「你不該自碎神位，我想在灰域中，在我的領地世界內，去和浩漭的意志較量一番！妖鳳能和它對抗，我也未必不可以，你或許能留住神位的！」

「不必難過，我還活著，我沒死。」

紀凝霜白瑩如玉的小手，輕撫著他的臉龐，看著他悲憤的模樣，芳心竟泛起一絲甜意，全然沒有失去神位後的沮喪和失落。

幾年沒一個笑容的「冰霜之劍」，清麗絕美的臉上，還罕見地浮現淺笑。

「至高元神的滋味我體會過了，不及你的深情，也不及你現在的樣子。」

她將虞淵輕輕推開來，如陡峭雪山締結的一朵冰霜花，那麼的孤傲冷艷，藐視天地間所有的珍貴異寶。

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至高席位，大道的終極，她竟毅然決然捨棄。

「元神，至高，也不過如此。」

她灑脫地輕笑著，自碎神位失去本源，境界從元神一路跌落到魂遊境的她，容貌絲毫未變，還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傲視天下。

她只是在短時間失去了太多的力量，只是沒了陽神，只是黃庭小天地靈能消逝大半，只是識海的寒晶神柱沒了。

因為她還很年輕，因為她的壽齡極限遠遠沒到，所有她還活著。

也在這一刻，遙遠星空中的源血大陸，那股對她突然變冷漠的極寒，似受到了觸動，再一次向她拋出橄欖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