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女子一臉淺笑。

她穿著一件碎花長裙，在落地的霎那，她先呵斥了黑油蠻牛一番，又說出妖殿對虞淵以往的友善。

見虞淵臉色一沉，她很識趣地閉嘴。

旋即狀似隨意地，來到那漆黑大漢一旁，輕輕蹲下身子，湊近一個通往下面的孔洞，認真地端詳起來。

黑油蠻牛見她接近，竟然不自然地，後撤了一截，和她刻意保持著距離。

這點小細節，讓虞淵很意外，也暗自警惕起來。

然後，虞淵又想起他和妖殿的往事，還有妖殿的那些人，心情頗為複雜。

他猶記得，他當初深入荒神大澤，是蟒後徐子皙的邀請，也知道乃妖殿的意思。

因為，他在隕月禁地內部，得到了擎天之劍的劍魂認可。

或是虞蛛的關係，妖殿那邊對他一直相當友好，不論徐子皙，還是德高望重的金象古神，的確都曾經替妖殿拋出橄欖枝。

他全部回絕了。

後面，他遭遇麻煩和困境，以靈虛宗，魔宮為首的各方力量想要對付虞家時，也是妖殿在周旋。

猛一看，妖殿對他似乎不錯。

可是……

虞淵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隻巨大八足蜘蛛，被紫色鳳凰在天外格殺的畫面。

還有不久前，絢爛的孔雀王，額頭被一根紫色羽毛洞穿的場景。

妖殿那位至高，既然親手擊殺了八足蜘蛛，豈會看不出虞蛛的來歷？

為什麼……要去盡興栽培虞蛛？

還有，為何妖殿越來越多地，開始接納和招攬人族的天才？

傳授另類的妖決，讓蟒後徐子皙，詹天象和趙雅芙般的人才，成了妖殿的一份子，有何深意？

他們修鍊的妖決，類似古荒宗和煞魔宗，也著重體魄打熬。

詹天象體內有象神的妖紋，還有象神之力，蟒後徐子皙，煉化一條條巨蟒為己用，趙雅芙師從白色天虎，境界也迅速突破著。

加入妖殿的人，修行著奇特妖決，可走的還是浩漭人族常規的修行體系。

和三大上宗，和魔宮，還有那些下宗的修行者完全一樣。

並不是妖殿的那些大妖，按照血脈，一到十的等級劃分。

妖殿，彷彿是為了人族，特意打造出了全新的妖決。

好比，神魂宗的修行者，遁入天外星域以後，改變全新的修行方式，竟然讓有特殊血脈的異族，開始以人族靈力的體系修鍊那般。

虞淵思緒洶湧。

沖離出浩漭，接觸了眾多的異族，知曉了許多秘辛，又通過那座「生命祭壇」，和各族強者的精血，得到了雜亂的知識後，他對世間眾生的力量、血脈，有了自己獨特的見解，看待事情的眼界，也發生了變化。

他本能地覺察出，妖殿歷經時代變遷，其實一直也在順勢做出改變。

變得，愈發的強大。

他記得，在最初最早的時候，妖殿是不接納人的。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妖殿陸陸續續地，同樣從乾玄大陸尋找有天賦的人，領入到妖殿，傳授奇異的妖決。

凡人孩童，少男少女，通過妖殿的妖決，能夠如三大上宗，魔宮般踏上修行路。

只是，迄今為止，也沒有修妖決的人族修行者，可以和妖殿的幾位妖神般，榮登至高的席位。

自在境，已經是那些人族，去修妖決者的最高層次。

虞淵摸著下巴，眼神閃爍，他從另外一個角度審視此事，隱約覺得妖殿的改變，對人族修行者的招攬，必然暗含深意。

可他一時半會，當然沒可能參透。

黑油蠻牛和新來的女子大妖，彼此交流了幾句，突然變得耐心了許多，沒有急切地，想要衝向地底。

他們在冷靜地，思考著陳青凰的處境，互相還以秘法溝通著。

女子大妖依然蹲著身子，沒有向虞淵詢問什麼，彷彿也沒有看到那把名為「血獄」的妖刀，掀起了一片血色海洋，沒看到變得碩大的，曾為妖殿一員的震天猿……

如此這般，半響後。

「綠柳大人，因你而脫困？」

本體妖身應該是魚類的女子，忽然間仰起頭，眼眸冒著奇異的波光，突兀地來了這麼一句。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虞淵冷漠道。

「大統領，當年在外域星河深處，地位遠超那頭震天猿。」

女子說這句話時，終於正眼看了一下，那頭遭受妖刀反噬的震天猿之血魂。

她嘴角皆是不屑，「我倒是為大統領有點不值，他是我們浩漭妖類水族的領袖，他本該在天虎大人前，先一步成就妖神的。」

「慎言！」黑油蠻牛喝道。

「有什麼不能說的？」女子哼了一聲，眼中漸漸浮現出不甘心，「想想看，我們妖殿本有望出現四位妖神！大統領被囚禁在劍獄，裏面定有人族作祟！不是他們從中作梗，我們妖族，會有五大妖神。」

「加上大澤裡的那位！」

來歷不明的女子，竟然當著虞淵的面，為綠柳打抱不平。

看她的言行舉止，對綠柳很是敬仰，在她的心底，被幽禁在劍獄多年的綠柳，似乎是浩漭水族妖類的驕傲。

說起天虎時，她都沒什麼敬意，顯得很無所謂的樣子。

虞淵心念微轉，忽然記起了綠柳，對妖殿那位至高也滿腹怨言。

綠柳，好像的確有很多憤懣和困惑，是因為那位妖鳳。

他只是被囚禁劍獄，沒有如八足蜘蛛，沒有像孔雀王般死於陌生的外域星河，也不知道是妖鳳網開一面，還是比較難纏，一旦殺了，會牽扯太多，得不償失。

嗖！嗖嗖！

一頭頭瘋狂的金岩獸，終於從各個方位後續抵達，逐漸地現身。

女子看到金岩獸時，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沖著黑油蠻牛示意了一下，說道：「金厲要是知道，他的族群大量死在這，一定會痛心。」

黑油蠻牛獰笑，「我反正和金厲沒交情。」

「我也是。」女子怪笑。

他們都注意到，這一批八級的金岩獸，還沒有抵達隕石前，就全部失去了靈智，似乎從妖族退化為了妖獸。

兩位大妖和金厲關係都不好，如果來到是別的大妖，他們興許會摻和，會阻止。

可既然是金岩獸，他們立即擺出了，一副要置身事外的架勢。

妖刀「血獄」劃拉出來的血色海洋，那頭咆哮的震天猿，又漸漸縮小，其餘六團血魂重新壯大。

「去！」

虞淵心念一動，一片血色海洋，率先飛向第一頭金岩獸。

他咧開嘴，沖著那女子和黑油蠻牛冷笑兩聲，一腳踩地後衝天，猛地射向第二頭金岩獸。

「不怕我潛下去嗎？」女子笑眯眯地問。

虞淵並沒有答話。

「你不怕，我反而擔心了。」

來歷不明的女子大妖，長袖的袖筒，忽地甩向她之前湊近的孔洞，然後就見一尾尾彩色小魚，靈動異常地，直接順著那個孔洞沉落。

看她的架勢，就是在等待此刻，等虞淵分身無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