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海不等周林深開口，扭頭訓斥王英：「孩子回來了，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麼？還不趕緊回去給孩子們做飯！」

王英慌著點頭：「好好，我這就回去做飯，這就回去。」

說著摸著眼淚跟周小玲往外走。

周四海嘆了口氣，蹲下摸出旱煙袋點上，吧嗒吧嗒抽了幾口，抬著滿是皺紋的眼睛抬頭看著站著的周林深，「向東啊，你說你沒死為啥不回家呢？你從三歲到這個家，摸著良心說，我和你媽沒虧待過你吧？因為你讀書好，金龍和小玲都沒去讀書。錢都供你上學了。」

「可是你呢，從去城裏上了大學開始，就不怎麼回家，說是寄錢回來了。可是錢能比得了咱們父子的情分嗎？」

陶京京要是不了解周四海一家的為人，光聽這話就覺得周林深是個白眼狼啊。

可是現在，周四海說的一個標點符號她都不信。

周林深走到周四海面前，提了提褲腿蹲了下去，微微傾身直視著周四海，目光如劍冰冷刺骨。

周四海心裏驚了一下，腿肚子有些發抖，聲音發顫的看著周林深：「你，你想幹什麼？」

周林深才緩緩開口：「我想你可能是失憶了，我三歲到你們家，就開始幹活，小的時候倒尿桶餵雞餵豬，掃院子。長大每天挑水乾農活。收麥子的時候，你心疼你家的牛累到了，讓我拉著石碾碾麥子。冬天要去河裏鑿冰，別人家都是用爬犁子拉回來，而我卻要一塊一塊背回去。」

「到了上學的年齡，你不想讓我上學，是我自己偷偷去的！所有的學費都是我自己辛苦一點點掙來的。怎麼就成了你給我的呢？」

「你知道為什麼這樣我都沒走嗎？後來還給你們錢，讓你們蓋大房子。你知道為什麼嗎？」

周林深說著身子又往前傾了幾分，周四海被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裏的旱煙袋也摔了出去。不知所措的看著周林深。

這些年周林深雖然不常回來，每個月都會寄錢，到過年的時候還會多寄一些。

村裏人都說周四海有福氣，撿了個孩子都這麼孝順。讓周四海覺得周林深真的非常孝順，可能已經忘了以前的一切。

現在才發現，周林深根本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人。

周林深伸手把旱煙袋撿起來，塞在周四海手裏：「因為我的救贖。」

陶京京從周林深說話開始，就忍不住站起來走到窗前，隔著窗子看著他，聽他說小時候的一樁樁一件件的悲慘遭遇。

心臟不受控制的緊縮在一起，疼的她想掉眼淚。

彷彿看見一個小不點走路還不穩，卻要拎著重重的豬食桶去餵豬，髒兮兮的小模樣，凍紅的小臉蛋，還有皴裂的小手。

陶京京突然就憋不住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周林深像是有感知了一樣，猛地抬頭看了過去，目光幽深似海，卻又彷彿藏著綿綿情意。

陶京京就這麼猝不及防，感覺心口中了一支毒箭，她要毒發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