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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班子.2》5
李鈺沒白費神,總算跟蹤到了小四兒。

這天下午,他來到病房,猛發現沉悶的病房裏多了股清香,眼一掃,就見劉玉英床頭多出一盆康乃馨。趕忙問護士:「花是誰送來的?」剛剛接班的小護士說:「是一位先生,托她將花送給劉女士。」

「人呢?」

「剛走。」小護士有點膽怯地望住李鈺,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李鈺顧不上多問,幾步追下樓,就見小四兒剛剛鑽進一輛車。他跳上一輛出租,命令道:「跟住前面那輛車。」

黑色奧迪在城裏兜了幾個圈子,最後停在三洋大酒店。小四兒大模大樣地下了車,朝後望了一眼,大步朝酒店走去。坐在車裏的李鈺直感嘆,這哪像個逃命的人,分明就是黑社會老大,或是前來投資的款爺。你瞧那做派,筆挺的西裝,油亮的皮鞋,頭髮朝後梳著,上面泛著亮光,手指上的金戒發著閃閃的光芒,一副大墨鏡遮住半個臉,那份灑脫勁兒,哪是他一個警察能比得了的。等小四兒進了大廳,李鈺也跳下車,裝模作樣跟了進去。

三洋大酒店是三河市數得著的高級場所,合資企業,除了每年開兩會,抽李鈺他們來搞內勤,平日,腳步是很少到這兒的。為了大力發展三河經濟,優化三河市的投資環境,市上作出一個軟規定,對包括三洋大酒店在內的幾家高級場所實行特殊保護,沒有市上主管領導的批準,任何部門都不得隨意騷擾這兒的客人。李鈺佯裝找人,跟前台打聽到小四兒的房號,小四兒果真在這兒包了房,交了一個月的定金。這一點更加出乎李鈺意料。為了不讓小四兒有所察覺,李鈺在小四兒隔壁開了房間,並很快將消息報告給李春江。李春江叮囑道:「你先在那兒守著,我馬上派人過去。」過了半小時,兩個自稱是江蘇客商的中年男人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敲開了李鈺的房間。李鈺一看,是重案組的老陳跟老曾。他將情況向二位作了交代,李春江緊跟著指示道:「既要火速掌握小四兒的準確情況,又不能打草驚蛇。」過了一會兒,老曾悄悄摸出去,半個小時後,老曾帶來情況,小四兒住了有三天。據服務員說:「他脾氣怪怪的,整天什麼事也不幹,就是睡覺,也沒見有誰找過他。而且,他的房間絕不讓服務員動,清理衛生也不許。」

李鈺判斷,小四兒一定是在等人,不然他不會這麼無所事事地等在這。他要老曾和老陳二十四小時盯著小四兒,一有情況馬上通知他。老曾笑笑,說:「這事你放心,我幹了二十年警察,還沒放跑過一個嫌疑人。」

老曾說的是實話,他是三河市公安內部有名的「千裡眼」,當年跟蹤西北毒梟馬青雲,他三天三夜沒合眼,最後在一群趕集的女人堆裡將化裝成孕婦的馬青雲抓到,榮立了公安部二等功。可是這樣的功臣,卻被長時間排擠,直到李春江主管了重案組,才把他從二監調到了重案一組。

這些日子,三河市公安內部的變化令人興奮,儘管李春江回來才短短幾天,可形勢明顯比前一陣要好。好多像老曾他們這樣的老將重又抖起精神來,主動跟李春江請戰。李鈺更是感到不敢鬆懈。

回到醫院,見鄭源在病房。李鈺趕忙跟鄭源打招呼,並向鄭源說了劉玉英的情況。很可惜,劉玉英到現在還沒醒過來。醫生擔心,她的腦細胞受損嚴重,怕有植物人的可能。鄭源一言不發,他的樣子比李鈺更沉重。

李鈺跟鄭源已是很熟,自從在吳水,叔叔帶他拜訪了這位縣委書記,兩人的關係便像六月的天氣,很快熱起來。說不清為什麼,李鈺覺得跟這位能幹的縣委書記特有緣。以前在市局刑警隊,他就聽到不少關於鄭源的傳聞,說鄭源是個實幹家,從秘書到鄉鎮長,然後副縣長、縣長,一步步升到吳水的一把手,靠得不只是跟老領導袁波的關係,更主要的,是他過人的魄力和務實精神。他在吳水縣龍山鄉任鄉長期間,足跡踏遍了該鄉的山山水水,就連鄉上一共有多少家五保戶,門朝哪邊開,都一清二楚。正是他提出在該鄉養殖高寒尾羊,才形成了吳水養羊大縣的新局面。吳水的這些年,他修公路,解決山區飲水,關停小煤窯,消滅無電村,乾下的實事讓人說不完。吳水農民年均收入翻了兩番,財政狀況由原來的全市倒數第一躍居到全市第二。這兩年,他又放開膽子搞生態工業,使吳水工業狀況大為改觀。當然,也有人說他在吳水搞一言堂,排擠異己,培植親信,特別是跟李欣然的關係,一直是吳水的熱門話題。不管怎麼說,李鈺對鄭源,還是很敬佩。特別是得知叔叔落難的日子裏,這位當時很年輕的副縣長不怕閑言,常常找叔叔聊天、下棋,幫叔叔從消沉中走出來,後來又鼓勵叔叔開賓館,等於是把叔叔從痛苦和麻醉中拉了出來,李鈺的心情就更不一樣了。

儘管李鈺還不知道鄭源跟劉玉英到底什麼關係,但是,就憑他這樣牽心一個下屬,心裏對鄭源更是多了幾分感動。他像安慰病人家屬一樣安慰著鄭源,直到鄭源臉上的陰雲慢慢散開,才鬆了口氣。

李鈺將找到小四兒的事說給鄭源。鄭源哦了一聲,眼神一亮,說:「他交代沒有,那天劉玉英是不是去找他?」

「目前還沒跟他接觸,只是監視。」李鈺說。

「為什麼不抓他,這小子,槍斃一百次都不為過。」鄭源憤憤的,關於小四兒,他了解得不比李鈺少。有次聊天,忍不住就將小四兒跟李欣然的關係說給了李鈺。當時李鈺還很驚訝,認為小四兒沒鄭源說的那麼可怕,現在,李鈺已深信不疑。

「放心,這次他跑不掉,等時機成熟,會收拾他的。」李鈺心裏,也恨不得立刻將小四兒收拾起來,以報脫逃之仇。

小四兒的脫逃,給年輕的李鈺造成很大心理壓力,同時,公安內部的傳言也使他的處境非常尷尬。前些日子,他幾乎被傳言壓得喘不過氣,心裏更是感到對不起信任他的李春江和馬其鳴。是馬其鳴跟秦默分頭做工作,才讓他卸下了包袱。還好,工夫不負有心人,小四兒終於又處在監控之下。

他給自己暗暗定下目標,一定要親手將小四兒送上審判台。

正說著,老曾報告:「小四兒出動了,開車往南湖莊園那邊去了。」

「別驚動,我馬上趕到。」李鈺丟下鄭源,直奔南湖而去。

夜幕下的三河市,平靜中透著騷動,這座西北中型城市經過幾年的發展,已展露出現代都市的特徵。當然,繁榮和發展的背後,難免隱藏著汙垢,望著街邊紅紅綠綠的場所,李鈺真是有種說不出的鬱悶。身為警察的他,時常會生出砸爛什麼的衝動。

南湖莊園是百山集團開發的特色小區,以時尚和前衛為標誌,又稱富人區,也算是三河市一大風景。車子剛駛上南湖大道,老曾便接連打來三個電話,告訴他小四兒下了車,往小區走,像是朝二號區去。李鈺催促著司機,同時讓老曾在二號區花園邊等他。趕到那兒,小四兒已沒了影,老曾說他進了十八號樓。

「周圍情況怎樣?」李鈺邊問邊觀察四周,小區內靜靜的,透出富人區特有的寧靜與安逸。老曾說都觀察過了,沒什麼異樣。

兩個人往前靠了靠,藉著花園的掩護,目光死死地盯住十八號樓。

十八號是複式小洋樓,建築別具一格,樓房周圍,是綠瑩瑩的草坪,乳白色的桿式吊燈映得四周一片通亮,邊上的十六號和二十號是南方老闆的私宅,至於十八號,兩人還搞不清到底住著什麼人。

大約半個小時,裏面好像傳出聲音,李鈺急著要往前撲,老曾摁住他,低聲說:「別急,是在放音樂。」仔細一聽,果然有毛阿敏的歌聲傳來。二樓的燈光忽明忽暗,實在搞不清裏面在做什麼。正納悶兒間,就聽有一聲脆響傳來,隱隱的,卻很驚心。李鈺按捺不住心頭的那份急,如果小四兒有啥意外,這場戲可就全砸了。

「是摔杯子的聲音。」老曾說。

李鈺剛鬆口氣,就聽後面傳來隱隱的腳步聲,正要回頭,一隻大手已按住他肩頭。還沒等那人說出話,老曾一個閃,猛地伸手捂住來人的嘴巴,同時用目光示意李鈺,讓他留在這兒,這人交給他。

李鈺倒吸一口氣,要不是老曾眼疾手快,這下全暴露了。

正驚嘆間,就見二樓的燈光刷地一滅,很快,門洞裏閃出兩個影子,兩人像是剛吵完架,臉上還閃著憤怒。出了門洞,前走不遠,一人鑽進一輛車,走了。

李鈺這下不只是驚了,怔在那兒,半天合不上嘴。

不會吧,難道真是他?

直到老曾跑過來,催促他上車,李鈺還如做夢一般,驚恐中醒不過神。

「是保安,讓我教訓了一頓。」一上車,老曾便告訴剛才那個冒失鬼的身份。見李鈺不吭氣,老曾又問:「一同出來的是誰?」

「是……」

李鈺咬了幾次牙,還是沒敢把那名字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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