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殺了！」

水橫天閉著眼，一臉苦澀。

「朝廷一定會殺了他們，就像殺天明寺那些死士一樣，絕不會讓他們活著，可是……寧安，他們何其無辜？他們什麼也沒有做，他們什麼也不知道，他們不該死。」

月寧安一臉沉默……

水橫天說得沒有錯，但站在朝廷的立場，陸藏鋒他們做得也沒有錯。

岑寒聲養的那些人，現在確實沒有做任何對朝廷不利的事，可他們的存在就是對朝廷不利，就是危害。

那些人的存在，對朝廷來說，就如同山上的狼群，對山下的百姓……

狼群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不會對山下的村民下手，可一旦食物不夠了呢？

誰敢保證，群狼不會下山對村民下手？

為防萬一，村民在有能力的情況下，率先下手把狼給宰了，這並沒有錯。

至少月寧安說不出，陸藏鋒錯了的話。

水橫天的雙眼通紅滴血，眼中似有滴珠滑動，他語帶哽咽地道：「岑前輩把這事託付給我，不是要我去殺了他們，而是要我去救他們。岑前輩他已經後悔了，也知道自己錯了，他唯一的願意，就是希望那些被他毀了一生的人，能有一個重新再來的機會。寧安，我不能不去做。」

「他們不該死，那你呢？水大哥，你就該為此冒險嗎？」月寧安苦笑，「岑寒聲犯的錯，憑什麼要你來負責？要你來收拾殘局？」

她是一個自私的人，她做不到像水大哥這麼無私。

她遇事，總是先考慮自己的安危，自己的利益得失。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岑前輩做不了，只能我去做，如果我也不去做，還能指望誰？」水橫天苦笑地道。

月寧安點了點頭，「所以，你不會聽我的勸，對嗎？」

「寧安，有些事情是不能看對錯的，也不能計較利益得失，而是必須去做。」水橫天輕輕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水大哥。」月寧安雙手交疊垂於胸前，靜靜地看著水橫天，「江湖上，有什麼事，是你必須要出面的嗎？」

「除了武林大會外，沒有。」水橫天知道，月寧安的意思。

「那希望水大哥，你能撐到武林大會。」月寧安深深地看了水橫天一眼，「水大哥，我先走了。短時間內，我恐怕沒有機會再來看你了。」

離武林大會，還有近半年的時間，半年可以做很多事。

半年，也可以讓水大哥死無數回。

「寧安，我……」水橫天看著月寧安，面露遲疑。

「水大哥，你說……」月寧安想，她大概能猜到水橫天要說什麼。

她並不想聽，她怕聽了會心軟，可她又不得不聽。

「寧安，我……」水橫天一臉掙扎，一副不知如何開口的為難樣。

好半晌，水橫天才重重地嘆了口氣，自責地道：「寧安，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今日你若袖手旁觀，他日你遇險，旁人也會對你袖手旁觀。寧安，你……別為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水橫天知道自己這麼做很無恥，可他現在沒有自由，也沒有其他可用之人，他能相信的就只有月寧安。

「水大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水大哥要覺得她可以，那她就努力試一試吧。

如果這麼做，能讓水大哥安心的話。

「寧安，我很抱歉，你……你儘力就好，別冒險。」水橫天愧疚地道。

「好。」月寧安輕輕地應了一聲，笑得有些無奈。

她沒有想到，她沒有勸動水大哥，反倒被水大哥給勸動了，真正是有些好笑。

「水大哥，我會想辦法讓你在牢裡呆得舒服一些。希望你也能稍稍配合他們一些，他們也是拿銀餉辦事的，要向上面的人負責，大家都不容易，互相體諒一下，對彼此都有好處。」月寧安想了想，還是沒有忍住，勸了一句。

「我聽你的。」這一次，水橫天應得異常爽快。

他這會心裡正愧疚，月寧安給他提一點要求，會讓他心裡舒服一些。

「我走了。」月寧安說了一句，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月寧安走出秘牢，沒有停步，繼續往前走，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陸藏鋒一行人迎面走了過來。

「大將軍。」月寧安上前，盈盈拜下。

「我沒想到，你沒有勸動他，反倒被他給勸動了。」陸藏鋒走到月寧安面前，失望地道。

「大將軍說笑，我這樣的人，怎麼會做虧本的生意。」陸藏鋒還真是毫不掩飾，他就在一旁偷聽。

「口是心非。」陸藏鋒嗤笑一聲。

月寧安笑而不語，沒有解釋，也不認為她解釋有用。

這種事，得看行動。

「希望水橫天能聽你的勸，他要是願意配合，讓本將軍的手下好交差，本將軍也會給他屬於武林盟主的體面。」水橫天現在的待遇都是自找的，月寧安可怪不了他。

「多謝大將軍。」月寧安道謝時，忍不住笑了。

這世道有時候真的很有意思，對方不虐待你了，你反倒要向對方道謝……

真正是叫人不知說什麼好。

「走吧，本將軍送你出去。」皇上還在等消息，他要進宮復命。

樞密院那裡，他今天也得走一趟，先把重要的事務接下來。

他沒有時間送月寧安回去，他也不認為，月寧安會想要他送。

他要真把月寧安送回家，月寧安今晚怕是會睡不著……

「勞煩大將軍了。」陸藏鋒的疏離，讓月寧安暗鬆了口氣。

這才是陸藏鋒嘛，先前的陸藏鋒肯定是睡迷糊了，才會說一些奇怪的話。

陸藏鋒帶著月寧安按原路返回，穿過一道又道關卡，才把月寧安送到刑部大牢外。

外車就停在外面，陸藏鋒站在門口，沒有再上前。

凡事適可而止，月寧安太警醒了，他今天已經引起了月寧安的懷疑，不能再過了。

「大將軍，告辭了。」月寧安禮貌性的說一聲，就頭也不回的離去。

陸藏鋒站在原地，一直在等月寧安離去前，回頭再跟他說一句話，或者告一聲別，卻不曾想……

直到馬車遠離，也不見月寧安回頭看他一眼。

「小沒良心的。」陸藏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才會接下樞密院那個爛攤子。

這小沒良心的，一達到目的，就頭也不回的走人，真的一點良心也沒有……

月寧安：看到了嗎？

陸藏鋒：什麼？

月寧安：我的背影，好看嗎？

陸藏鋒：……好看。

月寧安：我曾經默默地看著你的背影，看了十年。十年，你從不曾回頭。

陸藏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