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個班的老師，從教室外邊的經過的時候，聽見裏面嘈雜的呼喊聲，眉頭一下子皺起來。心想著這個班是怎麼回事，班主任沒有吩咐要趕緊打掃衛生嗎？男老師雙手背在身後，從敞開著的教室門口走進來。

「別喊了！」男老師大喊。

教室側邊，靠著窗戶那塊地方，被一大圈人圍著的梁小如趁著這個機會一把拉起那個小女孩，然後推開人牆往外邊沖。於藍愣了一下，然後笑嘻嘻的跟上樑小如一起往教室外面跑去，甄名仍舊是面癱的表情，然而腳底下動作一點都不慢，早在於藍跟上樑小如之前，就已經開始突圍了。

但是被絆了一下。

口中呼著氣，甄名漆黑的眼睛看著越來越接近自己身體的地面，不由自主的伸手向下撐扶，但是手掌還未接觸地面就被梁小如拉住。

「小心一點。」頭也沒回的梁小如拉起甄名輕聲說，不過聲音雖然微小，但甄名的確聽見了。甄名木然的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你們班主任呢！」那個男老師右手在空中揮了一下，大聲詢問，下一刻就被梁小如一把推到牆壁上。梁小如自然不是故意的——可那有什麼辦法，誰叫他好巧不巧堵在教室門口。回頭匆匆看了一眼眼冒金星的男老師，梁小如大喝一聲：「快跑！」

教室裡那群看熱鬧的傢夥立即亂喊：

「她們跑啦！」

「還什麼都沒問到呢！」

「真是……」

甄名立即跟在梁小如身後，一絲猶豫也沒有從老有飛快師身邊跑過去，只有一向乖巧的於藍從坐在地上的老師身前經過時，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了聲抱歉。

中年男老師憤怒極了，口中狂喊：「你們幾個傢夥給我站住——」

但是沒人聽他的，梁小如一行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寶滿把老師扶起來，和林美樹一起給人家賠禮道歉，好不容易才將這個難纏的男人送走。林美樹面帶怒容：「梁小如也太過分了！」

寶滿笑了笑，「是特殊情況嘛。那個小蘿莉似乎和友川有不淺的關係。」

「那又怎麼樣！真是，凈給人添麻煩！」

…………

「要不要去石榴園裏看一看？」

似乎在這處水泥地面都開始一點點破碎舊操場上，吳道呆的實在是不耐煩。因為過來得時候並沒有帶籃球，所以無所事事了許久。到現在，終於忍不住，想要給自己找點樂子。友川在旁邊坐著玩手機，聽見吳道的話，眼睛睜的又大又圓，似乎為他會說出這種話感到無比驚訝。

「什麼！石榴園！別了好不好，那裏面有蛇的！」友川連連搖頭，吳道卻走過來使勁兒的拽他，「就是去找蛇！」

石榴園裏有蛇這件事情不是開玩笑，而是友川自己親身驗證過的。那次甄名在樹下方便，友川趴在樹上本來想靜靜的等甄名完事離去，這樣可以避免尷尬，然而途中因為從樹梢上面垂下來一條又細又長的蛇，把友川下呆了，身不由己的掉到樹下，這才驚動了甄名。

「我不去不去不去……」友川賴在地上不起來，可是吳道一手抓著他拿著手機那隻手腕，另一隻手提著友川的衣服領子，輕而易舉的就把友川從地上提起。

「不去也得去。」吳道邪惡的笑著。

跨過朽爛的木柵欄，進到石榴園裏邊，一股子濕潤泥土混合著腐葉的氣味便鑽到鼻孔中來。友川有點不適應，用手背放在鼻子前邊，但這並沒有太大作用。那股不大好聞的氣味仍舊可以很清楚的聞見。但是過了一小會兒，便沒有一開始那麼令他不適了。這不得不使人感嘆人類的適應能力之強。

「好像都冬眠了。」吳道嘴裏嘟囔。

友川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上一次看見那條通體碧色的小蛇，毛骨悚然的感覺已經印刻到骨子裏面，再也無法忘記。但是吳道居然會對這種滑不溜秋沒有手腳的爬行動物感興趣，真的讓他很搞不懂。

「你不怕蛇嗎？」友川問。

吳道笑笑，回頭看著友川，樑上滿是調笑的意味。被吳道這樣盯著看，友川臉頰一紅，不免得有些生氣。「看什麼看，會怕蛇很正常啊！」

「沒，只是感覺，你真的是感性大於理性，為什麼會選理科呢？高二的時候我以為你會選擇文科的。」吳道搖搖頭，慢慢的行走著。

由於樹葉落了許多，沒有了之前和友川來這裏那一次，石榴園給人的那種幽深的感覺。地上的葉子積了不薄的一層，最下邊已經開始腐爛，上邊的葉子則因為剛落不久，還保持著一絲生機。吳道輕踩上去，立即從腳底傳來鬆軟的感覺。

「我只是覺得，男生選理科會好一點，將來選擇工作的範圍會比較廣。」友川搔著腦袋，臉上帶著些迷茫。當初對於文理科的選擇，他一點猶豫也沒有，直接就報了理科，然後才回去跟張友山及友川媽說的這件事。

「你想學理科的話就這麼選吧。」張友山當時這麼說，把決定權完全交給了友川。聽了這話，友川心便定了，後來糰子覆核的時候也沒有再改動。然而，慢慢的上了高三，才一點點的有些迷茫，只是一直都沒有跟誰說過。因為現在說這些都是屁話，一點作用也沒有了。

「可是你沒考慮到你自身的優勢，你完全就是學文科的材料。」吳道停下身體，一腳踩在裸露出地表的石榴樹根繫上，另一隻腳則陷進鬆軟的葉子中。他看著友川搖搖頭，「如果你當初學的是文科，我敢說你現在一定是學校文科班裏面前幾名。」

友川一時間有點悵然若失，不過立馬就回過神來，對著吳道笑笑，友川長舒口氣說：「現在說那個已經沒有意義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

過了片刻，吳道才收回目光，點點頭，轉過身繼續走。

今天不是很冷，剛才在外邊坐著的時候，還有陽光家盡情的照耀著。現在抬頭的話，也依舊能看見太陽斜斜的掛在天邊，把陽光從天際潑灑下來。然而卻感覺不到在外邊時那樣暖和的溫度了。

「這裏有點陰寒。」友川看著身周瘦骨嶙峋的石榴樹，縮縮脖子說。

吳道點點頭，然後才看向友川說：「嗯，對呀。可能是這些樹要進行光合作用，把一部分陽光分走了。」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友川不禁手捏著下巴，思索半天。看著前面一邊走一邊在鋪滿了落葉的地面上尋找著什麼的吳道，忽然感覺他今天的精神狀態似乎有點不對，和平時不大一樣，但是究竟怎麼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看著吳道，忽然想起來件事，便問：「對了，你似乎要參加這一次的籃球聯賽對吧？」

吳道一愣，「原來你還關心這個。」

「只是你在參加，就稍微注意力了一下，我可不喜歡打籃球的。」

吳道從地上撿起一片枯葉，拿在手中翻看著，過了一會兒才說：「就這周的禮拜六，似乎要舉行初賽了。」

「初賽？」

「對。包括咱們芸苔，風見市還有鈴木、水仙、櫻才、曲林等等共八所高中參賽。所以分為初賽，複賽，最後決賽這三輪進行。基本上每次比賽都會隔一周，也就是說從這一周開始，往後三周每周六都有一場比賽。初賽是在咱們學校，所以有一點主場優勢。」

聽了吳道的話，友川對這一次的風見市八校籃球聯賽算是比較了解了，然而為什麼初賽會放在芸苔進行，這一點卻不清楚。

「這個好像是抽籤決定的，具體我也不懂，反正對我們有利就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

吳道笑的很和煦，好像他平日裏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笑過。而且最近，總是看見他拿著漫畫書和雜誌在看，而以前，吳道是從來不看這些的。也許是比賽臨近，吳道也感覺到了緊張了吧。

「要好好表現。」友川認真的說，因為於藍的事情可以說是前車之鑒。糰子和冼新海有那麼複雜的關係，所以最後於藍的藝考才算有了圓滿的結尾，而對於吳道來說，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高中階段最後一次大型籃球比賽，絕對不能慘淡收場。「盡你最大的努力，拿下冠軍！」

友川站在石榴樹下，眯縫的眼睛竟透出些許光亮出來。

「嗯，會的。」收斂笑容，吳道用力點頭。

陽光將纖弱的石榴樹的影子向東映射著，天上的碎雲則被風吹著，向西邊飄去。

頭頂有麻雀在叫，一大群呼呼啦啦的亂飛，在石榴園上方彌留不去。

林中瀰漫著灰塵，微微飄動著，像是雲海翻騰難以平息。

偶爾，從不知某處傳來幾聲蟲鳴，繚亂這一份靜寂。

想不起第一次和吳道碰面具體是什麼時候了，隻記得好像是剛剛升入芸苔，某個下午被一群分不清是高二還是高三的女生刁難。友川很難做，假如對方是男生大不了挨一頓揍就行了，因為是女生反而不知道怎麼處理。恰巧那個時候，同班的吳道過來，給友川解了圍。

當時還想著，哎呀，真丟臉。卻沒料到和這個帶著點不良氣息的少年認識之後，一瞬間就相交兩年多。

不由得笑了，友川悠悠的說：

「真是時光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