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必要特地告訴我這件事吧，還是說你有什麼打算？」

練琴室裏面，於藍坐在鋼琴前，仰頭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黑長直。

「有什麼打算？我能有什麼打算呢。」黑長直苦笑著搖頭，臉上全是落寞之情。

於青原躺在臥室裡，看著天花板煩躁不堪。回想著剛才沖著於藍發火的事，不免有點後悔了。那孩子，因為對生母眷戀太強，所以才對自己續娶產生不滿。而現在又對她那個樣子生氣，是不是太不考慮她的感受了呢。

等明天給她道歉吧。

不過要挑個好一些的時機才行。

不如就趁明早，送她去火車站的路上，向她道歉。這樣也能顯得自然一點。

就先這麼決定吧。

練琴室，黑長直忽然有些激動了。她看著於藍，臉頰變得通紅，眼睛裏好像有水波閃耀。她兩隻手抬到腰間，握住又放開，不停地重複著這一動作。黑長直往於藍面前走了半步，這下幾乎要和於藍緊挨在一起了。她說：「你就把這當做我最後一次請求吧。」

「什麼意思？」於藍一時之間難以理解黑長直的話。

黑長直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俯下身，把於藍攬入懷裏，緊抱著她。黑長直用手壓著於藍的頭，把她的臉埋入自己胸前說：「如果你願意接納我的話，那我就不要孩子了行不行？」

大約是瘋了，於藍想。心中對黑長直的行為感到好笑，然而卻一點也笑不出來。被黑長直這樣抱著，感受著面部傳來的溫暖的感覺，差點就要答應了。幸虧在最後保有一點神智，慢慢控制住情緒。不過於藍沒有馬上掙扎，反而是任由黑長直抱著，問她：「如果我不答應呢。」

黑長直神色黯然的問：「不再考慮一下嗎？」

沉默片刻，於藍說：「抱歉。」

一點一點放開於藍，黑長直咬著嘴唇，摸著於藍的腦袋說：「你媽媽還真幸福，離開那麼久了，仍舊有你這個女兒對她日思夜想。」

於藍低著頭，沒有說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取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呢……但是做不到的話就沒辦法了。」黑長直哀怨的看著於藍，然後慢慢的，端起放在一邊的，那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這粥放這兒有一會兒了，現在應該不是特別燙，不過看它不停地冒出水汽的樣子，恐怕還是沒辦法直接喝。但是黑長直端起小米粥並不是打算喝。她端著小米粥，看著於藍，緩緩撩起長裙，露出自己白皙的小腿。

「你這是想幹什麼？有必要這樣麽？」於藍微微吃驚的看著黑長直，沒想到她準備這麼做。

「有的，既然和你沒有緩和的餘地，那還不如痛快一點。我累了，不想再和你這麼糾纏下去。」黑長直笑著說。

於青原還在床上躺著，微閉著眼，不知在想什麼。也許是這樣躺著太無聊了，就翻身坐起，從床頭櫃上取過一本書翻看。但是隻翻了幾頁就看不下去了。

奇怪，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

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現在才八點多而已。窗外華燈初上，一片繁華景象，然而屋子裏卻存著淡淡的孤寂之感。

還是睡吧。

於青原又躺下，剛閉上眼睛，忽然傳來黑長直尖銳的痛呼聲，以及緊隨其後什麼東西打碎了的啪——的響聲。

於青原慌忙下床穿鞋，然後從臥室衝出來。聽剛才的聲音，似乎是從於藍練琴室那裏傳出來的，於青原稍微想了一下，就趕緊往那裏跑。幾步就到了練琴室，從開著的門裏進去，然後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於藍無比冷漠的站著，而黑長直則是半躺在地上，臉上儘是痛苦的神色。因為白色的小米粥在她小腿上撒了許多，另外一些則倒在地板上面，盛粥的碗已經碎裂成好幾瓣了。

「怎麼回事！」於青原驚聲詢問，趕緊蹲下從口袋裏取出手帕給黑長直擦拭腿上的粥。

「不怪於藍，是我自己不小心……」黑長直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忍痛艱難的說。

似乎明白髮生什麼事情了。於青原看著地上的粥和碎了的碗，似乎明白在於藍和黑長直之間，發生什麼事情了。他霍的站起來，怒視著於藍說：「你為什麼對她這樣？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於藍只是冷冷的看著地上的黑長直，然而黑長直低著頭，沒有回應她的目光。

「做出這種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於青原壓抑著憤怒說。

於藍深吸口氣，對著面前的於青原，失望的搖搖頭。

於青原眼睛緊盯著於藍，似是有火焰快要噴出來。他大喊道：「看來是我對你太溫和了，於藍。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們，那就不要再回來了！」

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而且似乎時從一開始就沒有。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們。】

看，陣營從一開始就劃分好了，從一開始就是被他排斥在外的，既然這樣還有什麼話好說。

於藍從鋼琴上拿走樂譜，慢慢往外走。到門口時才回頭。卻並不是看向於青原，而是對著半躺在地板上的黑長直說：

「放心，我不會再打擾你們。」

…………

早上坐的火車，一直到下午快要傍晚了才終於到了風見市。火車站並沒有在市中心，不過因為這裏客流量大，出行的人大多要經過這裏，所以非常繁華。成排的飯店和旅館則成為了火車站與眾不同的景象。

於藍拉著行李箱，慢慢的從火車站處來，一眼就看見不遠處站著糰子。

在家裏因為黑長直而積鬱的不快出奇的一下子全都煙消雲散了。於藍拉著行李箱，歡快的跑到糰子身邊，把還沒有發現於藍過來的糰子嚇了一跳。

「我回來了！」於藍笑著說。她臉頰紅紅的，湛藍色的眼睛無比純澈。

糰子在於藍卷卷的頭髮上揉了幾把。最近糰子似乎對於藍的頭髮上癮了，一見面就忍不住想去摸或者亂揉一通，把於藍因為卷本來就亂的可以的頭髮弄得更加凌亂。

「回家的感覺怎麼樣？」糰子拉著於藍的手問。

「很好，我爸爸高興地不得了呢。跟他說了藝考還有一次機會的時候，他非常高興呢，還吵著要感謝您。」於藍滿臉笑容的說，但是卻流露出一點點勉強的感覺。

糰子沒有察覺到於藍的怪異之處，並且簡單的相信於藍說的話了，於是也高興地笑起來。「你走了之後，我把冼新海狠狠的罵了一通，然後他就趕緊說要給你一次機會……於藍，這次你要好好努力才行。」

「嗯！」於藍用力點點頭。

糰子並不是打車過來的，馬路邊上停著一輛麵包車，那是跟桃子要來的。

糰子從於藍手裏接過行李，吃力的塞進後備箱裏。於藍有點不大好意思了，看著糰子說：「抱歉吶，這麼麻煩您過來接我。」

「沒事的，我今天正好閑著。」砰地一聲關上後備箱，然後拉開車門，對著於藍笑著說：「快上車吧。」

於藍趕緊坐上去，看著糰子不大熟練的綁安全帶，於藍忽然說：「感覺你變了呢，糰子老師。」

「啊？」

「比以前溫柔多了。」

糰子一怔，這幾天，已經有好幾個人對她說過這話了。

糰子笑著看於藍，「變溫柔一點不好嗎？」

「變溫柔了才好咧。」

輕踩油門，麵包車嗚嗚響著慢慢啟動了。傍晚的陽光把銀白色的麵包車照耀成緋紅色澤。快速行駛的麵包車掠過一棵棵行道樹，飛快的向著學校的方向駛去。於藍打開車窗，迎面撲來的風將她眼睛吹得眯起來。但她不管不顧，對著車窗外面放聲大喊，眼神無比興奮。

友川家，張友山在院子車棚底下把摩托車放好，然後捧著頭盔提著巨大的便當盒往屋子裏走。到門口了卻被友川媽攔住。

「換鞋！」友川媽說。

無奈的應了聲，張友山彎下腰換鞋。友川媽拿著從張友山手裏接過來的頭盔和便當盒往屋子裏面走去，突然大喊道：「便當沒有吃完啊！」

「嗯。」正在換鞋的張友山頭也沒抬的嗯了一聲。

「說了沒吃完不許回來的吧！」友川媽不依不饒。

「怎麼可能吃的了那麼多。」

友蘭靠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手裏拿著一包薯片哢擦哢擦的吃著。還把穿著可愛的卡通襪子的腳丫放在茶幾上面，見張友山回來，感覺自己行為不雅的友蘭趕緊坐好，說：「今天回來的挺早啊。」

「嗯，今天下班早。」張友山走到衛生間去洗手。用毛巾擦著手上的水珠，張友山看向友蘭問：「你哥呢？」

「在房裏呢。」

「又在看電腦嗎？」

這次友蘭沒出聲，不過張友山也沒有繼續追問。

二樓房間，打印機發出嗚嗚的輕微響聲，然後把一張張打滿了字的稿子吐出來。一股子油墨味在房間裡飄蕩著，但是友川可能已經習慣了，一點也不在意。他手捧著還帶有幾分餘熱的稿子，盡情地看著，然後裂開嘴笑起來。

「這下就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