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教室內外是那麼的吵鬧，周圍人說話聲也像海浪一樣不斷洶湧而來，但是一到友川桌前就變得無比寂靜了。

梁小如看著友川，於藍看著友川，吳道也是一樣，出神的盯著友川，三人全都沒說話。

友川笑了，以為他們是沒有聽見，於是又說了一遍：「不好意思，我在預習下節課的內容呢，你們別打攪我了好嗎？」

吳道眼睛眯起來，笑盈盈的說：「你是認真的嗎？」

友川直視著他，沒有說什麼。

梁小如剛想開口，吳道突然出手抓住了友川衣領，把他拽到面前。

「吳道！」梁小如驚叫。

於藍在一邊睜大眼睛，不停地在友川和吳道身上來回瞄，樑上帶著微微驚嚇的表情，「怎……怎麼了啊這是？好好地幹什麼——」

吳道沒有理會梁小如和於藍，只是用眼睛盯著友川看，而友川也是不躲不閃，回看向吳道。大約過了十來秒，吳道把手鬆開了，輕拍著友川的胸口給他把衣服弄平。然後若無其事的回頭說：「開個玩笑而已，那麼緊張幹嗎？」

梁小如哼了一聲，轉過身坐回自己座位上。於藍手在自己胸口摸了摸，笑著呼口氣說：「真是的，既然開玩笑就不要弄得這麼嚴肅，害我以為……」

友川扶扶眼鏡，慢慢把凳子擺好重新坐下後才回頭看著吳道說：「快上課了，你還準備在這兒站到什麼時候？」

「我連站在這兒都不可以嗎？」吳道是笑著對友川說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話語裡總有種連空氣都能冰凍住的冷漠感覺。而友川則像沒有察覺到一樣，笑著回答著吳道的話。

「可以啊。如果你不嫌累的話。」

這一節課是物理課。大約四十來歲臉色紅潤的男物理老師在講台上面認認真真的講課。高三的課程基本上沒有新的內容了，現在是按照複習講義對高一高二學習過的內容進行整理和歸納。不過即便這樣，物理還是很難學，而且班上超過一半的人已經失去學習物理的興趣了，老師在上面講著，底下整整齊齊睡倒一大片。

「嗯嗯，這裏是考點，最好在筆記本上整理下來。」物理老師看著底下的學生，似乎並沒有要把睡覺的同學叫醒的打算。他慢慢地轉著，到了於藍桌前的時候，突然說：「你在黑板上把例題做一遍吧，可以帶課本。」

於藍慌了，扭頭往四周看。

「別看了，就是你。」

於藍的表情一下子沮喪極了，似乎馬上要哭出來。她磨磨蹭蹭的站起來，拿起書，卻發現自己連物理老師說的是哪道題都找不見。

物理老師嘆口氣又搖搖頭，耐心的幫於藍把書翻到正在講的那一頁，然後指著書上說：「吶，就這道題，不難的，上去試一下。」

還能怎麼辦呢，於藍顫抖著，用比蚊子還細的聲音說：「對……對不起，我不會做……」

「啊？這道題都不會那就是你們語文老師的問題了。」

辦公室裡，唐小鳥狠狠打了一個噴嚏，把面前的文件都吹飛了幾張。一絲閃著銀光的液體從鼻子裏流出來，唐小鳥臉紅了，慌忙抽出張衛生紙在鼻子上使勁兒擦起來。

「感冒了？」糰子輕聲問。

「沒……」

大抵是因為看見於藍別在左胸上的校牌，物理老師「哦」了聲，說：「藝術生嗎？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你坐下吧。」然後看向班上其他人，基本上物理老師看哪兒哪兒的人就趴在桌上把頭低下來。

「難道沒有一個人會做這道題嗎？」

偌大的教室裡一片寂靜。

不可能一個會的人都沒有，只是智商高的人都知道搶風頭是大忌吧，深知做人低調的道理，所以都沒打算站出來回答。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教室最後排某張凳子摩擦地面發出令人牙酸吱——的響聲。在周圍人的注視下，友川站起身朝講台走去。

吳道輕佻的吹了聲口哨。

梁小如眼睛瞟著從身邊走過的背影，輕蔑地說：「神經病。」

於藍則是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友川，怎麼也沒想到站出來的人會是友川。

「我不是完全會做……」友川手摸著後腦杓說。話音未落，底下傳來輕微的鬨笑聲。物理老師沒有責怪友川，說道，「能做到哪一步做到哪一步就好了，不用勉強。」

友川從講桌上拿起粉筆，慢慢在黑板上寫解題步驟。這是道運動學的題，並不算難，只是步驟太多顯得很麻煩，只要思路清晰，流暢的解出來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但是友川還是在最後一步上卡住了。

回到座位上，友川深呼口氣，看講台上物理老師講解這怎麼做這道題。

「大家遇到問題不要害怕，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出來這點是非常重要的。」老師手拿著粉筆在友川寫的步驟上面改動了幾處，這下答案立馬就出來了。「解題往往只差那麼一點，想正確的解題找準方向很關鍵……」

「我是搞不明白你想幹什麼。但是友川，如果你認為這樣子你會好受一點的話那就錯了。」教室外邊的走廊上，吳道趴在欄桿上對友川說：「這樣逃避一點作用也沒有。」

「逃避什麼？我只是覺得應該多為學業考慮而已。」友川背靠在欄桿上，用力扭開手中的礦泉水瓶蓋，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吳道，你也多用些功吧，體育生高考仍舊會考文化課的。」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吳道扭頭看友川，像是想從他臉上找出些什麼一樣。「你真不打算繼續寫作了？」

「恩。」

「不能因為一次打擊就這麼輕易的放棄。」

「說什麼呢。」友川樂了，呵呵笑了幾聲，「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繼續啊，可是沒有那方面的才能我有什麼辦法。」

「所以借學習麻痹自己嗎？」

「吳道，你怎麼了，說的話好深奧，我都聽不懂了。」友川把瓶蓋蓋好塞到吳道手裏，轉過身和吳道一樣趴在欄桿上，看著樓底下廣場上追逐打鬧盡情嬉戲的學生。

「這樣只會令我看不起你。」吳道又說。

「沒關係，我又不是為了令你看得起我才活在這世上。」

好一陣子，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上午的陽光耀眼異常，撕破雲層從天際一直撒落到地上，把花把草把人群都照射的無比明亮。稍顯溫熱的氣溫給人還沒有進入秋季的錯覺，然而南飛的大雁卻明明白白的敘說著秋天早已到來了。樓旁樹上的葉子也在不停地落，恐怕再過幾天就會全部落光。一片片枯葉在空中旋轉著，被風帶著飛到廣場上，去了它們原本去不了的地方。

「這個課間時間怎麼這麼長？」友川自言自語地說。

吳道嗤笑了聲，說：「等不及上課了嗎？三好學生。」

「隨便你怎麼說我吧，吳道。」友川轉過身，準備往教室走，但是還沒到門口就被叫住了。不過叫住友川的人不是吳道，而是一班的甄名。

昨天甄名就來找過友川，只是那個時候友川不在。今天又來找他想必是有什麼事情吧，要不然也不會一連兩天跑過來找友川。

「都快上課了哦？」友川回頭看甄名。

甄名看了看趴在欄桿上的吳道，轉而看向友川說：「這節是大課間，離上課還有一會兒。」

「這樣啊。」

「過來。」

「有什麼事情嗎？」

「過來。」

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友川還是跟著去了。下樓梯的時候又回頭看了吳道幾眼，終於扭過頭追上甄名，和她並肩走在一起。

糰子快要走進教學樓的時候看見友川和甄名一起從樓道裡出來，然後出了教學樓拐進廣場邊上的花園裏不見了。糰子不由得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了幾秒也沒見友川和甄名從花園裏出來，於是搖搖頭進了教學樓。

教室外邊，糰子站在林美樹面前，手裏還拿著一遝什麼文件。

「後天文化祭就正式開幕了，從今天下午開始全校課程都會停止，全力以赴準備文化祭。」糰子嚴肅的對林美樹說。林美樹的學習成績並不怎麼好，大約處在在全年級中上遊的位置吧。不過這個人辦事能力很強，所以很得糰子信賴。「我們班也一樣，今天下午大掃除，到了晚上就開始佈置教室吧。」

「我知道了。」林美樹點頭道。

「佈置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

「人員安排呢？」

「這個也已經和班上同學商量好了。那些人負責前廳哪些人負責後廚都已經敲定了。」

「沒有其他什麼問題吧？」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著。」

「合唱的準備呢？」

「這個也沒有問題。畢竟這段時間大家都很用心的練習。」

「那你再多操點心，這兩天注意一下佈置教室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決不能出事故。」

「我會小心的。」

再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問的了，糰子呼口氣，感覺心裏踏實了許多。可是一想起接下來自己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於是又微微皺起眉頭。

「那我走了，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