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繁忙的教務室裏面，糰子在被一摞摞文件堆得滿滿的辦公桌上整理著關於文化祭的計劃書。因為這一次的文化祭盛大到了不可與往年同日而語的地步，所以基本上每一個環節都有老師參與，而不再是像去年前年一樣單單交給學生會去做。

「我們班也把我忙的焦頭爛額了。」這麼說著，王若男悠閑地端著罐裝啤酒走過來。平常這幅作態倒沒什麼，可是現在眾人都忙忙碌碌的情況下她依舊如此悠閑懶散實在太扎眼了。

「把任務都甩手交給學生的你真有臉皮這麼說吶！」唐小鳥看不下去了，指責王若男道。

「小鳥你說話也變得刻薄了嘛。」

「我只是對事不對人。」

糰子沒有興趣和這兩人吵鬧，埋頭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然而聽著這兩人你一樣我一語的鬥嘴，糰子終於還是忍不下去了。

「都閉嘴！」

一瞬間整個教務室都安靜下來。

糰子四周看看，然後轉過頭看著唐小鳥和王若男搖了搖頭，嘆口氣說：「你們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吵嘴了？」

「嘛——別計較這個，上午跟你說的梁小如的事情……」王若男期待的看著糰子，瞧她的樣子應該是對這件事很感興趣，然而糰子並未讓她如願。

「都說了你不用管了。」糰子站起身，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看，眉頭慢慢皺起來。「都這個時間了。」

「有什麼事嗎糰子？」唐小鳥貼心的問。

「啊。有點事準備出去一趟。」

「什麼事什麼事？」王若男趴到糰子身前，嘴都快要貼到糰子臉上。糰子上身往後傾著，伸手把王若男推開。「一點私事。」

「所以說是什麼私事啊？」

「好煩。」

受不了王若男的死纏爛打，糰子從辦公桌後邊出來，收好手機往門口走去。「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兩個也別賴在這兒了，快回教室看看吧。」

「知道了——」王若男拉長聲音說。

看著糰子出去，唐小鳥抬手在自己的粗眉毛上抹了一把，然後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來。王若男看了唐小鳥幾眼，也跟著過去開始做弄她。

「糰子說讓你去班上呢。」

「也包括你吧！」唐小鳥受不了了，沖著王若男大喊道。

林美樹站在講台上面不慌不忙的給班上同學安排任務。在佈置教室之前應該先來一個徹底的大掃除的，只不過上周已經打掃過一次，所以林美樹不打算再興師動眾的清理教室了，而且沒有哪個人願意乾那些活吧。所以準備直接開始用從校外買來的材料來裝飾教室，這樣也能節省許多時間。

「別吃了，寶滿，你去借一下梯子吧。」林美樹對底下正在吃東西的王寶滿說。

「啊——哦，知道了。」王寶滿把手裏的吃食全塞進嘴裏，然後站起身往外面走去。借梯子是要裝飾天花板，中午帶到教室來的彩紙姑且就是飾品了。

「第一組的女生負責裝飾窗戶，男生去外邊買材料吧。二組女生去佈置後廚——」

底下傳來幾聲迷茫的發問，「後廚在哪兒？」

「這就是二組男生該乾的活兒了。」林美樹一點都不顯得慌亂，僅僅有條的佈置任務，「二組男生用簾子把講台這邊隔起來當做後廚，三組男生負責擺桌子，女生就裝飾桌子吧，不過飾品得過一會兒才能買回來，所以你們稍等一下······」

十來分鐘後，五十來人鼓足幹勁兒開始幹活了。這次的文化祭隆重到這般地步，足以使每一個人激動了，所以雖然做這些活兒很辛苦，但沒有一個人喊累。

而且不只是九班，整個學校都行動起來，校園裏面一下子變得非常熱鬧。開設模擬店鋪的班級佔了絕大多數，所以一眼望去走廊裏面全是各種花花綠綠的彩紙綵帶以及顏色五花八門的氣球。還有為數眾多的人懷揣著色彩鮮艷的海報往牆上貼。這幅盛景不禁使人產生走入異世界的感覺。

「久等了嗎？」

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面人流攢動，人群的嘈雜與車齡的鳴笛聲也使得這裏顯得熱鬧過頭了。

糰子臉上帶著學校裡不會露出的幾絲笑容朝街道中央的花壇旁跑去，那裏站立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長相挺普通，方臉雙下巴，不過眼睛倒挺大，但卻是雙水泡眼。

「沒，我也才剛到而已。」水泡眼笑著對糰子說。

糰子站在水泡眼面前，竟然微微流露出那麼一點小女兒作態。假如友川他們看見糰子現在的模樣的話，一定會驚訝的合不攏嘴。

「老師，你怎麼突然過來了？」糰子問道。

「我不該來嗎？」

「怎麼會！」

水泡眼笑呵呵的摸了幾把糰子的頭，把糰子特殊的髮型都弄得有點亂了。然而糰子靜靜站著，任由他莫。水泡眼摸了好一會兒才算滿足，說：「學校忙吧？」

「不忙。」糰子微微搖頭。

「怎麼可能不忙，文化祭馬上就要開始了，恐怕現在你已經忙的焦頭爛額了吧。」水泡眼看看四周，想著也不能一直站在這裏，就問糰子，「吃過午飯了嗎？」

「吃過了。」糰子扶扶眼鏡點頭說。話剛出口，一陣咕咕咕——的聲音就從她腹部傳出來。

糰子臉一紅，頭低下去不敢再抬起來。中午忙著文化祭的報告和各項準備工作，還有要為文化祭是教育局領導到來的事情做準備，忙的不可開交，所以就沒顧的上吃飯。

好丟臉，糰子心想。

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水泡眼和藹的看著糰子，「去吃飯吧，萬一把你餓死就慘了。」

「哪有那麼誇張！」糰子紅著臉抬頭大喊，引得路人都看過來。

雖然很久沒下雨了，不過因為有名為灑水車這種東西的存在柏油路面上是濕的，路兩旁的綠化帶也被灑的水淋淋的。儘管秋季到來後草叢不再碧綠，但仍舊會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

糰子和水泡眼沿著街邊走，看哪裏有比較合適的餐廳。

「你之前給我推薦的那個學生叫什麼來著？」水泡眼看著糰子的側臉問她。

「於藍。青出於藍的於藍。」

「哦。」

「等文化祭的時候引薦給你看看吧。那孩子悟性挺好的，基礎也算紮實不像我是半路出家。關鍵是她還挺努力的。」

「你都把她誇到天上去了。」

「可……可能吧，畢竟是我的學生，所以有點……」

水泡眼呼口氣，笑了一下。「那我得好好見識一下這個於藍了。」

離下午放學還有一會兒的時候，林美樹忽然找到梁小如問她：「友川去哪兒了？」

「啊？」戴著一次性手套正在後廚忙活的梁小如一臉懵逼。

「友川人不見了，明明剛才還在的。」

「我怎麼知道他去了哪兒，我又不可能跟著他。」

「哦。」林美樹揭開印著粉紅碎花的簾子從後廚出來，在差不多已經佈置好了的前廳看著。班上同學都在忙忙碌碌的幹活，唯獨友川怎麼也找不見。

「吳……吳道，你知道友川——」

「我不知道。」

正在梯子上面伸手往天花板上粘貼東西的吳道連頭都沒回就打斷了林美樹的話。

林美樹神色黯然了一下，片刻後又恢復正常。

「是嗎，那我去別處找找看。」

這時候，於藍拿著抹布走過來，左手食指點在下巴上偏著頭說：「友川的話剛剛出去了呦。」

林美樹一下子就火了，「那傢夥……果然偷懶去了！」

教學樓底下的草坪裡，友川坐在銀杏樹底下拿著一本書在看，傍晚的陽光斜斜照過來，把潔白的書頁照得緋紅。

友川眯著眼睛伸了個懶腰，然後一片陰影忽的籠罩在他身上。

「你真好意思吶，躲在這裏享受美好時光。」

「娭？」

林美樹拽住友川的衣領把他拽起來，然後往教室的方向拖拽。

經過一下午的努力，友川班上的模擬店鋪已經有模有樣了。天花板基本已經用彩紙裝飾過，電燈也被細心的包裹起來，這樣一打開燈原本白色的燈管就會釋放出鮮艷的色彩。

辛苦忙碌的同學們去食堂吃飯了，所以林美樹抓友川回來時教室裡再沒有別的人。

「歇了那麼久，你現在也應該勞動一下了。」

「這算是懲罰嗎？」友川問。

「你認為是的話那就是了。」林美樹雙手插在腰上，看著友川的表情威嚴不容抗拒。「就讓你拖地怎麼樣？」

「好，我乾就是了。」

友川在教室後邊取了拖把和水桶往樓下走，林美樹並沒有留下來監視，而是轉過身離開了，想必是去吃飯了。

把拖把弄濕又提了桶水回到教室，友川稍微緩口氣才開始拖地。緋紅的夕陽的夕陽從窗戶裡照射進來，把正在拖地的友川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而平時看著並不覺得大的教室現在感覺彷彿大了幾倍。

桶裡的水髒的不能再用了，友川隻好下樓換水。

看著生鏽了的水龍頭嘩嘩往桶裡流水，友川想著吳道去哪了呢？應該在是操場打籃球吧。梁小如——她肯定回家了。於藍的話也許在音樂室……

「喲。」一個人影出現在水龍頭後邊的水泥枱子上。友川抬頭，發現坐在枱子上的人是吳道後，驚喜了一瞬，然後低下臉看著水桶說：「你怎麼來了？」

「可不止有他啊！」梁小如笑嘻嘻的出現在友川身側。

「嘛，只有友川一個人幹活不太好。」於藍手裏拿著一隻水桶走過來說。

「你們……」友川驚訝極了。

「誰叫你偷懶，活該被罰。」梁小如哼了一聲。

「這樣友川也太可憐了。」

「都說了他活該。」

吳道跳下來，從友川身旁取過拖把放在水龍頭底下沖洗，「快點幹完吧，你晚上回去還準備預習明天課程的不是嗎？」

友川睜大眼睛，難以相信的看著吳道。「我……」

「想要努力學習是好事，可為此疏遠別人是不明智的。」

一瞬間，早上的事情在腦海裡放電影似的過了一遍。看著吳道，友川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但是……

「你們走吧，難道我連地都拖不了嗎？太小瞧我了吧。」

梁小如立馬翻臉，「我可是看在於藍的面子上才來可憐你的，你別不識相啊。」

「梁小如……」於藍使勁兒拉梁小如的袖子。

「謝謝你們，可是我……」友川似乎想說什麼，可嗓子眼可住了一樣吐不出話。

幾片枯葉翻轉著從四人面前飄落，進了水池，浮在水面上。

「別鬧情緒啦友川，大家都好心來幫忙的。」說著，於藍在自己的水桶裡接了半桶水，鼓著勁兒想提起來，但是腳下一滑，身體向後倒去。

「小心！」吳道和梁小如一起喊道。

咣當一聲，於藍跪坐在地上，紅色的水桶確實套在友川頭上。汩汩水流正從友川頭上流下來，肩膀胳膊上也全都是水——友川濕透了。

周圍鴉雀無聲，誰也沒想到最後會是這個結果。於藍摸著頭看友川，梁小如和吳道也呆住了。

確實是這樣吶。

自己並不是悲劇故事裏面的男主角，幹什麼受了打擊之後就非得擺出一副半死不活的面孔。這樣子除了讓身邊的人擔心和憂慮之外再沒有任何用處，而且更不應該給他們臉色看，沒有人欠自己什麼。

而因為學習這種事疏遠他們更是不對的。

「原來我又錯了嗎？」友川開始發抖，肩膀都抖動起來。「哈哈哈……」

友川像傻了似的大笑，笑的於藍三人搞不清狀況。

「友川？」吳道上前一步。

友川突然抓起水桶，狂笑著朝於藍梁小如吳道潑灑過來，嘴裏大喊：「都變得濕漉漉的吧！」

理所當然的，吳道三人身上多少都沾上水了。現在已經是秋天，自來水怎麼說也還是很涼的。一陣風吹來，於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阿嚏了一聲。

「友川——」梁小如全身狂冒黑氣。

吳道什麼話都沒說，抓起桶呼的一聲把裏面的半桶水也潑了出去。

「吳道你也瞎鬧！」梁小如大喊。話音剛落，一小捧水迎面飛來撲到她臉上。扭頭一看，發現於藍偷笑著往旁邊躲。

還能怎麼辦呢？

梁小如拿起水池裏不知是哪個班遺留下的破水盆，接了半盆水呼啦一聲朝友川吳道潑去。

「今天誰也別想乾著衣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