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如在糰子辦公桌前站好，靜靜的等她說話。

「漫畫家……你是漫研部的？」糰子把梁小如的進路志願調查表取出來放到桌子上說。

「高一的時候是，到高二就退部了。」梁小如不卑不亢的回答。

「這樣啊。」糰子語氣平淡，似乎沒有打算批評梁小如的意思。不過話說回來，梁小如的成績本來就非常好，基本上每次考試都是全年級前幾名。這樣的成績稱得上極為優異。「你學習不錯，是應該花些心思培養一下自己的課外興趣。可是梁小如，畢竟高考快到了，這時候為一些與學習無關的事忙碌是不是有點不明智？」

「老師說的是。」梁小如乖巧的說，一點也看不出在友川跟前那種囂張跋扈軟硬不吃的樣子。

「今天叫你過來，主要是想提醒你一下，身為學生，學習永遠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呢，暫時先放一放。等高考完了再做一點也不遲，明白嗎？」

「我明白了。」

糰子手在額頭上揉了揉，呼出口氣。「我也沒其他要說的，學習是你個人的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好了，快回教室吧。」

梁小如點點頭，轉過身準備走，糰子忽然又說：「你學習好，能不能拜託你平時多照顧一下友川？」

沒想到糰子會突然提出這種請求，梁小如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個……」

「你離他挺近的，相互幫助一下，學習上也有個伴兒……」糰子看上去相當尷尬，語氣也變得很不自在。「而且友川雖然總成績挺差勁，但也有學習好的科目。所以……」

「好了老師，我知道了。如果友川學習上有什麼困難的話，我會儘力幫助他的。」梁小如滿臉笑容的說，但內心卻是另一幅邪惡面孔：早聽於藍說糰子和友川關係不淺，竟然是真的。

「那就好。」糰子笑的尷尬極了。

太陽落山了，滿天的夕陽完全消失不見後，沉重的夜幕終於籠罩過來。雖然沒有月亮，但點點繁星依舊灑下了皎潔的明光。

友川吃過飯躺在床上，不知道該幹什麼。自從小說寫完之後，一到晚上他就閑的發慌。胡思亂想著，白天糰子說的那些話也慢慢在他耳邊迴響起來。

【當作家需要才能，而你並不擁有。】

「我真的沒有才能嗎？」友川自言自語。

使勁搖搖頭，友川念叨著想點開心的事想點開心的事……然後甄名的身影悄然出現在眼前。甄名，話說今天對甄名的告白還沒有結果。當時友川說了那番話後，甄名可能也是腦袋不夠用，呆了半天，突然大叫一聲推開友川跑掉了。

嘛，給她點時間讓她緩緩。

而且友川自己其實也還沒有想好。在走廊上初次遇見甄名的時候的確有心跳的感覺，對她有好感是肯定的，但恐怕還沒有上升到喜歡的程度。在圖書館裡會做出那麼莽撞的事情更多是為她的境遇感到同情，以及看到她背後紙條時對惡作劇者的憤怒和對甄名的保護欲。石榴園裏發生的事純屬巧合，這沒有一點好說的。

綜上所述，友川今天向甄名告白實在太欠考慮了。

但是依照當時的情況，這又是安慰甄名以及讓她放心友川不會說出她的醜事的最快辦法。

真的很矛盾，告白與否都很矛盾。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毫無意義，接下來要想的就是甄名會怎樣對待友川的告白。拒絕的話當然最好，雖然有點傷自尊但基本上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可萬一她答應了怎麼辦？真的和她交往嗎？

這好像也不錯……

友川傻笑著，樓下突然傳來張友山的聲音：「友川，糰子來了，下來給倒杯水——」

「來啦！」友川沒有磨蹭，翻身起來穿上拖鞋就往門口走。前兩天友川對糰子說友川媽叫她抽空回來一趟，現在果然來了。

「茶水還是飲料？」友川下樓問道。

「茶水，就自己喝的那種。」糰子坐在沙發上隨口說。友川家有兩種茶葉，一種是平時自己喝的，另一種是逢年過節用來招待客人的，糰子很清楚這點。

「最近學校忙嗎？」張友山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問她。

「還可以，畢竟新學期剛開始，有許多工作要乾。」糰子拿起電視遙控器把聲音調小了些。

「注意身體，別累著。」

「嗯。」

「友川在學校有惹麻煩嗎？」

「大事不犯，小事不斷。」

「呵呵。」

「哥，姐叫我回來有什麼事？」糰子稍顯疑惑的問。

「能有啥事啊，就是想看看你。你半個月沒回來，她放心不下。」

「哦。」糰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才半個月而已有什麼不放心的。

不一會兒，友川端著兩杯茶從廚房出來，放到張友山和糰子的面前。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你作業寫完了嗎？」糰子問友川。友川回答道：「寫完了啊學校裡就寫完了。」

「寫完了怎麼不去預習功課？」

友川隻好哭喪著臉往二樓臥室走。張友山靜靜地坐在旁邊，一言未發，等友川走了才說：「你今年二十八了吧？」

糰子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明白叫她回來是因為什麼了。

「二十八了。」糰子乾著嗓子說。

「哦。」張友山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坐在綿軟的沙發上，糰子卻有如坐針氈的感覺。她看了看錶，說：「哥，我想起來學校還有件事挺急的，要不我先走——」

「坐下！急什麼！」友川媽端著兩盤菜走出廚房，沖著剛站起身的糰子大喊，糰子只能在沙發上坐好。友川媽把菜放到茶幾上，又進廚房端了碗米飯出來，用力塞到糰子手裏。「快吃快吃！」

「姐，我來之前在學校吃過了。」

「那就再吃一點！你看看你自己，瘦成猴了！」

糰子苦笑，拿起筷子慢騰騰的吃菜。友川媽看著糰子吃飯，笑眯眯的說：「最近學校忙嗎？」

這個問題貌似張友山剛才問過了，但是糰子還不能不回答。「還可以，畢竟新學期剛開始，有許多工作要乾。」

「注意身體，別累著。」友川媽緊接著說。

張友山在一邊笑了，友川媽瞪他一眼：「你笑夠了？」

尷尬的咳了一下，張友山閉上嘴巴。

友川媽繼續看糰子吃飯，說：「友川在學校有惹麻煩嗎？」

「大事不犯，小事不斷。」

「呵呵。」

連反應友川媽都和張友山一模一樣。糰子被友川媽問的鬧心，終於忍不住了，放下碗苦笑著說：「姐，有什麼話你直說吧，別拐彎抹角了。」

「那我就直說了啊。」友川媽搓搓手，準備說話。糰子知道今晚的重頭戲要來了，就表情嚴肅看著友川媽。友川媽張嘴道：「是這麼個事兒。前幾天有人給你介紹了個對象——」

「誰介紹的？」糰子早猜到友川媽要說這個，所以一點也不意外。

「你甭管是誰……我說哪了？」友川媽咳了兩聲才接著說：「那人是本地的，今年三十歲，在城裏開了個服裝店，條件還算可以。要不……你考慮下？」

「我考慮什麼呀。」糰子連忙搖頭。

「都二十八了還大姑娘一個，你一點都不著急？」友川媽音量提高了好幾個分貝。

「今年過完年就二十九了。」張友山在旁邊補充。

糰子長嘆口氣。「哥，姐，我的婚事你們就不要操心了，我有我的打算。」

「你有打算？你有什麼打算說出來讓我和你哥聽聽。糰子，你真的不小了，不能再耽擱了。你記不記得，以前老和你一起玩的那個小秋，就是現在開速食品店的那個小秋，比你還小三歲呢，孩子都已經會走路了。」

「可是，姐，我現在真的不想考慮這個。」

友川媽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騰地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著糰子大吼：「現在不考慮你什麼時候考慮！三十四十了再考慮嗎！你怎麼想問題的！念書念的腦子都不得勁了！」

張友山趕緊拉友川媽，但是剛拉住就被甩開。友川媽也是真的生氣了，說話一點都不客氣：「我都跟人家說好了，就最近幾天，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須去見一見！聽見了沒有！」

次日早上，友川一邊思量昨晚上友川媽讓糰子相親的事兒一邊走到座位上放下書包。友川媽的喊聲那麼大，他趴床上用被子捂住腦袋仍舊聽得見。友川手往桌兜裡一伸，忽然就從裏面掉出來一個信封。

「這是什麼？」

友川彎腰去撿，信封卻被吳道搶先一步撿去了。吳道不假思索的拆開來取出裏面的信紙，一邊看一邊還大聲念了出來：「中·午·一·點·老·地·方·不·見·不·散——破天荒啦！友川收到情書啦！」

此言一出，整個教室沸騰了。

「什麼情書！誰的情書！」

「友川居然收到情書了！」

「真的假的！」

「可惡的友川！」

「到底是誰寫的啊！」

……

十幾個人一窩蜂撲上來把友川壓倒在地上死命蹂躪。嫉妒的怒火令眾人失去理智了。於藍站在遠處張大嘴巴看著，似乎被眼前慘烈的一幕嚇到了，梁小如則是撇撇嘴表示不屑。

不過吳道其實挺仗義的，寫信人的名字就署在信紙上，但是他並沒有一起念出來，而且信紙在教室裡一片混亂的時候他就藏好了，等上課了才偷偷還給友川。這傢夥只是唯恐天下不亂，同時想戲弄一下友川而已。

信是甄名寫的，可是信紙上就這麼一句話，連老地方是哪裏都沒有批註。友川和甄名見面不止一次了，到底哪裏才算是老地方？走廊樓梯口？圖書館？還是說石榴園？只能慢慢想了。

中午一點，友川吃過飯後專門去洗了把臉，又漱了十幾次口，再借梁小如的梳子梳了下頭髮，千思萬想之後去了石榴園。看著周圍稍顯陰森的石榴樹，警惕著隱藏在石榴樹上沒有腳的爬行動物，友川心想老地方是不是這裏呢？

很快就到了之前甄名方便的地方。但是那裏卻沒有人，看看手機，現在正好一點鐘。等一會兒嗎？還是去圖書館看看？

友川正在猶豫，忽然發現面前的樹枝上掛著一條帶花邊的黑絲胖次。友川疑惑地取下胖次拿在手裏端詳，越看越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思索良久，友川把內褲放到鼻子前聞了聞。

嗯，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然後響起一下輕微的哢擦聲，甄名面無表情的從旁邊幾顆石榴樹背後慢慢走出來，從她舉著的手機上可以清楚的看見友川輕嗅胖次的溫馨場面。甄名平靜的看著失神的友川，說：

「讓我們好好相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