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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嬌記》180 助歸位是恩是仇?(下)
.到了嘴邊的肥肉豈有讓人的道理?李三使了個眼色,幾個家丁便會意團團圍了上來:

「阮大人,上哪兒去?這小娘子說她是你的人?」李三拖著姻娘,紅著眼睛走了過來,喝了酒的男人總是蠻不講理。

卻說這李三,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橫行街道,搶強民女,當場打死人的事兒也乾過幾回,又仗著有人替他善後,行事越乖張,這城裏頭很多紈絝世家子都栽在他手裏過,是個無人敢惹的人物。

今日犯在這李三的手裏,饒是阮老爺有官職在身,只怕他也不放在眼裏,就算你再三相讓,他卻未必承你這個情。

「哪兒的話,我不過是看她可憐,想收留她罷了,既然三公子有興趣,我又豈會同三公子爭?」阮老爺白著一張臉說罷,趕忙別過頭去,他有些不忍看那姻娘滿臉淚水,卻又帶著殷殷期盼的眼神。

雖然阮老爺在美人面前是個儒雅的模樣,可為了一個胡姬得罪這京城一霸,卻是委實不劃算的,阮老爺畢竟也是個三十好幾的人了,什麼人該惹,什麼人不該惹,他還是明白的。

「哦?小娘子對大人情深義重,可大人倒是撇的乾乾淨淨,我若是就這般橫刀奪愛,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卻說這李三本就是個愛滋事的,阮老爺退一步,他卻還要不依不撓再進十尺。

那范茂趁著阮老爺與李三說話的空檔,悄悄地挪到大門後頭,其後一溜煙地跑走了。

卻說這范茂跟在阮老爺身邊很有些年頭了,也是個機靈的,眼見形勢不對,馬上想著脫身回府搬救兵,若是阮老爺能拖一會兒,等他多帶些人來,也未必不能脫困。

因著烜康門街與阮府離的不很遠,范茂一路奔回府拉著王管事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其後管事兒的哪裏敢耽擱,馬上叫了幾個家丁跟上范茂。

范茂領了幾個家丁正待要走,王管事十分謹慎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特意壓低了聲音,有些擔心地道:「老爺怎地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還同別人爭鋒吃醋?」

「范茂,不怕與你說了,如今花廳裡的坐著的,正是威遠侯與趙大姑娘。先不管旁的,威遠侯憑什麼來咱們府上?還不就是為著他這個表姐能找個好歸宿?這當口老爺若是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親事不能成倒是其次,就怕得罪了威遠侯……從此以後咱們這一府人都不能好了。」

「王管事,您是個明白人,這個中利害我范茂也是省得的,只不過就算老爺不掙那胡姬,可李三未必就肯不刁難人,咱兩個能瞞住一時是一時,先把老爺救回來再說罷。」攤上這麼個主子,范茂也很無奈。

兩人躲在花廳外的廊下有商有量的說了好半響,方才各自散去,殊不知,坐在廳裡的蘇幕淵通過窗格,早就看到了兩人,並將他兩個的對話聽了個全概。

蘇幕淵眼見范茂走了,這便站起身,大步往外走,老太太與趙慧兩個正在說話,卻見這位冷臉侯爺突然要走,兩人俱都頓了頓,老太太有些尷尬地張了張嘴,卻又沒說什麼,這叫住不是,不叫也不是,兩相為難。

直到蘇幕淵的影子看不見了,花廳裡的氣氛方才緩和了許多,再不是先前那壓抑沉悶的氛圍了,一屋子的人俱都鬆了口氣,把這尊煞神送走了也好……

其後老太太旁敲側擊地問趙慧,侯爺有何喜好與忌諱,哪知後者除了搖頭還是搖頭,瞧著那神情,除了防備,還帶著一絲茫然,看來,傳言裏同年輕侯爺相熟的趙大姑娘,也不過如此。

話分兩頭說,老太太在花廳招呼趙大姑娘一行的時候,這廂阮蘭芷則是被兩個丫頭扶回了院子。

先前阮蘭芷被蘇幕拉住了腳踝,猝不及防地正了骨,令她疼的淌了好一會兒的淚珠子,現在腳雖然不崴了,可那瑩白玉潤的纖細腳踝,卻腫成了個饅頭,饒是給她抹消腫膏子的夢蘭,見了那慘狀,都替自家姑娘眼疼。

夢香則是掰開阮蘭芷的掌心,拿了乾淨的棉布巾子將血跡擦拭乾凈,再小心翼翼地用綉針將嵌入皮肉裡的花刺挑了出來,再拿乾淨的棉紗布細細包纏住。

好一番折騰下來,阮蘭芷疼的直抽氣,淚珠子也跟斷了線一般,就沒停過。兩個丫頭見她受了這般大的罪,也是無奈:「姑娘,你早上去老太太房裏的時候明明還好好兒的,怎地一會子的功夫弄的這般狼狽?」

「這膝蓋才好,怎地又把腳踝跟手掌心都傷著了。」

「你兩個快別說了,我也正糟心著呢。」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聽的阮蘭芷也是氣悶的不行,早知如此,她就是打死也不同阮思嬌與兩個庶弟攪在一起,白白遭罪不說,還碰上蘇幕淵那煞神,想想都氣死個人。

不過今天折騰歸折騰,好在總算沒叫阮思嬌得了逞,那女人的心實在太毒了,憶起先前,她這一身的狼狽幾乎都與阮思嬌有關。

起先阮思嬌趁她不備推了一把,令她掌心受傷不說,還去拉扯彬哥兒,衣服撕爛了一道口子甚至崴腳,幾乎都是她推波助瀾的,臨了,還故意高聲說話,把蘇幕淵那魔鬼招惹過來。阮蘭芷恨不能暈死當場,再不要看到這人才好。

好在剛剛她哄住了彬哥兒,千萬不要把他看到的事兒說出去,不然這後果可不堪設想了。

上輩子的阮蘭芷,一直沒想明白,她與阮思嬌兩個就算不是一個娘生的,可好歹也是共一個父親的親姐妹,何況父親與李姨娘都十分疼愛她這個庶姐,阮思嬌在這阮府過的日子,簡直比她這個嫡出還要好,真不知她為何還要處處為難自己。

可如今重生回來的阮蘭芷,卻是想的十分透徹:有些時候嫉恨一個人,幾乎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許是因為容貌,也許是因為自己這個嫡出的身份礙了她的眼,加上原先的自己又是個好拿捏的,不懂得同人爭搶,才導致了阮思嬌越肆無忌憚地欺負自己。

上輩子的阮蘭芷忽略了一件事:有的時候,並不是你謙讓,別人就會同你和平相處,你的容忍,也許會成為她變本加厲的資本。

阮蘭芷想,受過一次教訓也就夠了,這輩子,阮蘭芷不會再允許她,或是任何人,再騎到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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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蘇幕淵走出花廳,不遠不近地跟著范茂一行人出了阮府,一路尾隨至烜康門街,果見一家酒館子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人。

一時間,男人的叫罵聲,嘲弄聲,女人的驚呼聲,啼哭聲,圍觀群眾的議論聲,呼喝聲,聲聲不絕於耳。

卻說蘇幕淵身長約略八尺,本就是個高大壯碩的冷漠樣子,他每往前走,自有人讓出道來,然而就憑他這身高,壓根兒不用走到人群中,只需遠目一看,就能看見裏面是個什麼情況。

彼時,阮老爺正被李三的兩個家丁,一左一右地架住,身前還有一個家丁,則是抱著一個酒罈子捏住他的雙頰,往他嘴裏灌酒。

而一旁的李三則是拉著懷裏的胡姬肆意揉弄,時不時地還湊近美人的臉頰親上一口。

這廂范茂領了家丁,急沖沖的上前,一邊驅散人群,一邊阻止李三的人給阮老爺灌酒。

蘇幕淵雙手抱胸地倚在不遠處的樹下瞧著熱鬧,也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蘇幕淵若有所思的目光掃到那胡姬,面色卻是漸漸地冷了下去,抿直的嘴角,翹起了一個諷刺的弧度。

呵,他倒是小瞧了趙慧,這女人表面上看著是妥協了,可私底下卻偷偷兒地做些上不得枱面的小動作。

偏偏就這樣巧合,在趙、阮兩家即將議親的時候,鬧這麼一出。若說這胡姬不是趙慧安排的,他倒還真是不信了。

蘇幕淵將修長的手指伸至唇邊,打了個呼哨,也就一息的功夫,突然從人群裡躥出個人走到他的面前來。

此人瞧著是個普通的模樣,可步伐矯健,身形精瘦,走路一點子動靜兒都沒有,儼然是個練家子,此人雙手抱拳,躬身朝蘇幕淵畢恭畢敬地道:「侯爺。」

「嗯。」蘇幕淵淡淡地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喚男子附耳過來,吩咐了幾句。

「祖母,那趙家可是商賈之家,若是娶了她,可不利於咱們府上的名聲。」既然開了口,阮蘭芷也就說下去了。

「將來傳了出去,沒得說咱們阮府是不是落魄了,要靠著趙家大姑娘的嫁妝過生活?」

「況且……聽說那趙大是個吃人不吐骨頭,極其厲害的角色,不管是京城、還是江淮、嶺南一帶,抑或是西域,甚至是海外,被她吞併的商號大大小小不下數百家,跟這樣的人物打交道,不異於與虎謀皮。孫女兒擔心……」阮蘭芷膝行到萬氏的跟前,可說著說著,就在她那如刀的目光中漸漸地收了聲。

萬氏如今是一口氣憋在胸中,不上不下,先前方氏才告訴她,昨兒個李艷梅同阮思嬌兩個蠢東西,跑到阮蘭芷的院子裏待了好一會兒才走。

這阮蘭芷也是個蠢的,明明可以沉默下去,偏偏還要上趕著給那兩個當炮灰。

萬氏恨恨地嘆息了一聲,抬手想將小幾上的茶盅端起來喝是一口,哪知一個沒端穩當,手一滑,那茶盅就從小幾上滾了下去打翻在地。

霎時,好好地一盞青綠描蘭花的茶盅,就被砸了個稀碎,那濺起的茶水,將阮蘭芷素白色的紗裙染上了點點黃漬。

阮蘭芷跪在地上,偷偷兒地覷了萬氏一眼,老太太果真是面色難看,目光凌厲地喘著粗氣兒。

站在簾子後頭的王媽媽,聽到響聲,還以為是老祖宗了脾氣,趕忙就打起簾子走進來,看到一地的碎渣子,也是驚著了,她上前來順著老太太的背,口裏還喃喃寬慰。

那萬氏不耐煩地將王媽媽一手揮開,指著阮蘭芷的瓊鼻,忍了半響,終於幽幽地道:「鶯鶯啊,你表面上看著穩重端儀,可耳根子卻是軟得一塌糊塗,祖母這身子,眼看著越來越不好了,你若還是這般聽信小人讒言,叫祖母怎麼放得下心?」

阮蘭芷聞言,心裡冷冷一笑:我上輩子就是太聽你的話了,才落得那般田地。

雖然心裏這般想,可阮蘭芷面上卻不顯露,而是趁機說些諂媚討好的話來:「祖母一定要保重身體,咱們府上可都全靠著祖母,才有今日。」

「沒有祖母,我們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萬氏聽罷,面色稍霽,可心裏那口氣似是還沒出順暢,於是接著又恨鐵不成鋼地道:「哼,你明白就好,別以為祖母不知道,昨兒個李艷梅和你庶姐,是不是上你房裏去了?」

「祖母,這都是我自己想說的,和姨娘還有大姐沒關係。可我說這些……也是為府上著想。」阮蘭芷做出一副急的面紅耳赤模樣,膝行到萬氏跟前,隻吶吶地解釋道。

可她不說這些話還好,說了,也就等於間接承認了那兩個曾經來找過她的事實。

「爹爹那性子祖母最是清楚不過,只怕趙大姑娘嫁到咱們家裏來,爹爹未必肯收心,若是三天兩頭去姨娘房裏,豈不是傷了人家的心?我只要想起我娘當年……」阮蘭芷說到這兒,突然哽咽。

「孫女想到娘親,總是忍不住流淚。若是趙大進了門,和爹爹兩個鬧不和,那趙大姑娘又是個厲害的,未必就……未必就肯再幫扶我們了……」阮蘭芷拿攏在袖子裏的指甲,掐了掐自個兒的手心,這表情瞬間就變得淒楚起來,眼眶裏氤氳著令人心疼的水光。

萬氏聞言,冷冷地哼了一聲,自個兒教養出來的孫女是個什麼德行,她哪會不知道?就阮蘭芷這唯唯諾諾的和軟性子,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跟自己頂著來。

可她今日為何敢這樣同自己說話?還不是趙大姑娘擋了李艷梅那賤人扶正的路,那賤人故意弄些鬼蜮伎倆,藉著阮蘭芷的口來試探自己,這是拿性子和軟的孫女兒當刀子使呢。

偏偏她這個孫女兒,又是個好糊弄的,只不過,這點子小心思,還真難不著她萬氏。

「若不是這一大家子人實在難養活,我又怎麼會讓你爹娶趙大姑娘?」萬氏做出一副痛心疾的模樣道。

「鶯鶯,你是不知道掌家的難處,你爹爹的俸祿低微,偏還是個大手大腳的,可祖母也不可能不給他銀子花用,畢竟錢是人的膽,你爹爹若是連膽都沒了,在外面隻叫他的同僚看不起罷了。」萬氏頓了一頓,又繼續道。

「祖母為了錢,真真兒是操碎了心……如果可以,祖母又何嘗願意委屈你爹爹,娶那麼一個厲害的人?可這日子總得過下去,我總不能讓阮氏百年的榮光,敗在我一個老婆子手裏。」

萬氏見阮蘭芷神情怔忪,好似有些動搖,這便繼續道:「鶯鶯啊,你可知道你娘當初為何那麼早就去了?」

「今日祖母就實話告訴你吧,你娘她……正是被你庶姐和李姨娘給氣死的!」

「當年這李姨娘實在是太有手段,一直纏著你爹,在你娘懷有身孕的時候,你爹爹將她與阮思嬌倆母女給領進門來,這孩子都一歲大了,咱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唉……這也是為何你祖母一直不喜歡她兩個的緣故。」萬氏嘆了口氣,將早先的事兒又搬出來說了一通。

「你是麗娘的女兒,你怎麼能聽她兩個的話?」萬氏點了點阮蘭芷的額頭,復又嘆了口氣道。

萬氏見阮蘭芷面色淒然,於是滿意地抬起手來,撫了撫阮蘭芷那光潤如玉的臉龐:「你啊,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李姨娘一心想扶正,獨攬這阮府的大權。

「鶯鶯你是不知道……她母女兩個,一直哄著你爹呢,你祖母如今老了,也看顧不了你父女兩個多久了,祖母在這阮府裏頭,除了你爹爹,最擔心的就是鶯鶯了……」

「所以啊……祖母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找個更厲害的女人來對付李姨娘,叫她不能得逞!」

「雖然這京城裏頭善於整治庶務的厲害女人比比皆是,可如今有個現成的女人,十分厲害不說,還有著豐厚的家財,娶了她,其實對咱們家是利大於弊的,有了銀子,祖母也能給你準備更多的嫁妝,到時候肯定風風光光地把鶯鶯嫁出去。」萬氏說了好一番話來,聲聲句句都是為了這府裏頭好,為阮蘭芷好,可那渾濁的眸子裏,卻露出了貪婪的光芒。

「鶯鶯莫怕,只要祖母一天不死,就不會叫李姨娘和你庶姐,或是那個趙大姑娘,將你欺負了去。」萬氏說著說著,神情越激動。

如果阮蘭芷不是重生的,只怕就要一頭鑽進老太太這溫情的圈套裡了,上輩子,老太太正是用的這一套,將自己騙的團團轉。只可惜,她阮蘭芷雖然還是那個皮囊,內裡芯子卻已經換過了,所以她對這套說辭,已經免疫了。

思及此,阮蘭芷忍著噁心,將臉龐貼著萬氏那佈滿褐斑與褶皺的手,來回摩挲,她水汪汪地大眼裏,淌著淚珠兒,哽咽道:「祖母,這次是鶯鶯做錯了,鶯鶯實在是不知道原來祖母有這般多的難處……鶯鶯不體諒祖母也就罷了,還要給您添堵,鶯鶯這就自請去跪在門口一個時辰,好好兒反思自己的言行。」

萬氏聞言,趕忙去虛扶了阮蘭芷一把:「也不怪你,主要是你姨娘也不知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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