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餘光強迫症。」唐雲西始終低著頭，「就是那樣。」

他對女性敏感部位有餘光強迫，和女性面對面說話時，餘光總是控制不住去看敏感部位，這讓他很苦惱，越是控制，越是被強迫。所以，他平時很少與女□□流。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變態？」唐雲西的語氣帶著自卑。

「一點都不會。」秦墨看著低下頭的他，語氣很溫和，「每一個患強迫症的人，都是善良的，而且，他們都很優秀。之所以患了強迫症，從病理上來說是大腦內部的神經遞質失衡，導致了強迫，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患者太過追求完美，太過在意別人的看法。」

唐雲西看著秦墨，「你覺得我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嗎？」

秦墨頓了頓，「有一點。」

秦墨跟他的接觸不算多，但是從上一次幫他錄念白的經驗來看，唐雲西確實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秦墨繼續說：「我遇到過一位跟你一樣有同樣煩惱的患者。他的家庭教育極其嚴格，父母的思想很保守，以至於在他的潛意識裏，看到女性的胸部，就會產生罪惡感。」

「他其實並沒有特意去看女性的胸部，只是他的餘光看到了。正常人不會特意去注意自己的餘光，但是由於他的腦海裡有一個『不能看女性胸部，這是不道德』的潛意識，所以導致他對自己的餘光很在意。並且覺得這是不道德的，又害怕被當事人發現，所以會惶恐不安。且這種強迫傾向越是壓抑越是強烈，最後，他選擇逃避，不跟女性打交道。」

唐雲西認真地聽秦墨說著，他小聲說：「跟我的狀況確實很像。」

「森田療法中的『順其自然，為所當為』，則是建立在強迫症的反抗性上，也就是說當患者出現強迫傾向後，不去理會，繼續做自己的事，時間長了，強迫傾向就會慢慢減緩。」

唐雲西點了點頭，「嗯。」

兩個人坐在廣場旁的公園椅聊了很久。這是患強迫症兩年以來，第一次遇上一個懂自己的人，和秦墨聊了一番後，唐雲西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聊得太投入，忘了時間，看到對面樓的LDE屏廣告報時，唐雲西才驚起，「原來已經十點鐘了，我們學校的公交車十點半就沒了，我要先走了。」

因為唐雲西突然站起來，狗狗從睡夢中醒來，虎頭虎腦地在他懷裏蹭了蹭。

「我開車送你回去吧。」秦墨站起來道。

「我現在搭地鐵回去，還能趕上最後一班公車。」唐雲西把懷裏的小狗交給秦墨，「你回去記得喂它。」

「小溪。」秦墨叫住他，「太晚了，別去擠地鐵了，我的車就停在附近。」

唐雲西猶豫了一下，「你回去會不會很晚？」

「我平時習慣晚睡。」

唐雲西最後還是答應坐秦墨的車，他坐在副駕座上抱著小狗，手掌順著他的白色的毛髮，越看越喜歡，「要不，給小狗娶個名字吧。」

秦墨看了他一眼，「你有沒有建議？」

唐雲西看著躺在自己大腿上睡著的小東西，想了想，「叫冬冬怎麼樣？」

秦墨嘴角微微勾起一個笑，「可以。」

在那之後，秦墨和唐雲西的聊天話題，總是從冬冬開始。唐雲西每次敲他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冬冬怎麼樣了？

秦墨抱起地上那一團雪白雪白的小丸子，用手機拍了一個照，發給他。

唐雲西特意上網看了狗窩，看中了好幾個很萌的卡通狗窩，截了圖給秦墨看，問他哪一個好？

秦墨說那個咖啡色的好看。

唐雲西便買下了，並問秦墨的地址，他讓快遞直接送過去。

秦墨沒告訴他地址。

傾墨：你要不要過來看它？

雲上小溪：你要上班，我白天過去不方便吧。

傾墨：這周六我值夜班，白天在家。

雲上小溪：嗯。

雲上小溪拍下了秦墨喜歡的那個咖啡色狗窩，周五傍晚就收到了。周六一早搭五個站的公交，轉六個站的地鐵，再轉一次公交來到秦墨的家裏。

秦墨穿了一身居家服開了門，門外的唐雲西手上捧著一個紙箱。

進了秦墨的家裏，地上那一團白色絨球從沙發旁邊站了起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唐雲西，在他腳邊打轉。唐雲西蹲下抱起它，手掌撫著他的毛髮，「它好像還記得我。」

秦墨給他倒了一杯水，「你給它取了名字，它當然記得你。」

唐雲西再逗了逗冬冬，看了看秦墨，「對了，狗窩你看放哪裏好？」

秦墨在客廳裡掃了一圈，指著靠著陽台的牆，「要不放那吧，通風。」

「嗯。」

秦墨開了箱，把狗窩從箱子裏搬出來，柔軟的卡通狗窩製作得很精緻，還有兩個狗狗玩偶，是店家特意配的。秦墨安置好了狗窩，唐雲西把冬冬放進了狗窩。

冬冬趴在窩裏，肉肉的爪子按著那隻玩偶，用舌頭舔了舔。

秦墨帶著唐雲西在家裏參觀了一下，房子挺寬敞，三房兩廳，其中一間房被改造成書房。唐雲西進去後，有一種來到圖書館的感覺。

站在書架前，唐雲西突然想起，「我忘了把上次借你的書帶過來了。」

「那些書不用還，你留著看就行。」

唐雲西徵求意見道：「那你書架上的書，我可以看嗎？」

「可以，隨便翻。」

唐雲西從書架抽出一本書，翻了翻，裏面還有秦墨做的標記。此時，秦墨的手機響起了一首歌，唐雲西心裏一怔，愣住了。

秦墨按下接聽鍵，是醫院裏的同事打過來的，問了他一些問題。

秦墨的來電鈴聲，是唐雲西翻唱的歌……

秦墨講完電話從客廳進來，收起手機，對唐雲西道：「你要是看中了哪本，帶回去看也行。」

唐雲西還在想著來電鈴聲的事，「你的鈴聲……」

秦墨並不覺得不好意思，「挺喜歡你這首歌的，所以就設置成了鈴聲。」

「哦。」唐雲西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繼續在書架上找著書，但是有一點心不在焉，餘光看到了秦墨，耳朵都紅了。

秦墨的來電鈴聲，竟然是自己的歌聲……

「小溪，留下來吃中飯吧。」秦墨站在書架前整理著上面的書，「我做的菜，吃過的都說還不錯。」

唐雲西本來想說不用了，但是又想嘗一嘗秦墨的手藝，還是點頭答應了。

秦墨圍了一條深藍色圍裙在廚房裏做飯，唐雲西捧著一本書坐在沙發上看，大腿上躺著一隻毛絨絨的小狗。偶爾往廚房偷瞄一眼，唐雲西便覺得心跳得更快，秦墨做飯的樣子，好有魅力。

兩菜一湯端上桌時飄著誘人的香味，唐雲西的肚子很誠實地叫了一聲，他今天早上過來的時候隻喝了一杯豆漿，肚子早就空了。

秦墨一邊解著圍裙一邊對他說：「過來吃飯吧。」

唐雲西這是第二次和秦墨見面，在他家吃飯還是第一次。秦墨給他盛了一碗湯，「在我這，你可以不必客氣。」

秦墨做的菜很好吃，唐雲西實在客氣不起來，塞了一嘴的菜，他抬起頭說：「你做的菜很好吃。」

秦墨給他夾了一個雞翅膀，「要是覺得好吃，以後隨時歡迎蹭飯。」

唐雲西的飯量其實一點也不小，只是上一次吃日本料理不合他口味，所以吃得少。這一次，他一口氣吃了三碗飯。

——

夏天是公司的旺季，顧景涵連續一個多星期加班到晚上九點。銷售部的其他業務員沒有配備助理，幾個老業務員的工作太多，跟經理申請之後，把一些簡單卻很麻煩的事情扔給了顧景涵。

顧景涵一下子成了整個銷售部的助理，一天下來，連上洗手間的時間都沒有。每天被幾個業務員催著要這個報表，那個資料。

晚上九點鐘的辦公室，座位還是滿的，幾乎沒有人下班。

「小顧，我的那份報價表你幫我做好沒？」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走過來問。

顧景涵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快好了，再等會。」

男人看著顧景涵的臉，「看你臉色，是不是不舒服啊？」

顧景涵搖了搖頭，「沒事。」

「我的那份報價表很急，你盡量今天交給我。」

「好的。」

這幾天，他的食慾不好，經常腹痛，吃了胃藥也不見好。

將近十點鐘，銷售經理從辦公室出來說，要請大家吃宵夜。

顧景涵想早點回去休息，沒一起去。辦公室很快就空空蕩蕩，他忍著痛，完成了那一份報價表，通過公司的內部郵箱發給了同事。

喝了一口水，顧景涵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準備下班，胃裏一陣翻滾，他匆匆忙忙跑去洗手間，把剛才喝的水和晚上吃的食物都吐了出來。

吐完之後，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