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涵挑了件領子高一點的衣服來上班，隔一會兒便要習慣性地提一提領子。彎腰收拾桌子的時候，還是被眼尖的小師妹發現了。

「師兄，你脖子怎麼了？好大一片紅色。」

顧景涵被問得有點尷尬，他假裝在那個地方抓了抓，「剛才這裏有點癢，可能是我抓得太用力了。」

「應該是過敏了，我包裡有□□人，我拿給你用用。」

「不用了，現在已經不癢了，謝謝。」顧景涵轉身拿了掃把，來到店門口的空地，掃著地上的落葉。

店外面擺了幾張桌子，靠樹下的桌子坐了兩個女白領，看樣子像是很好的朋友。

「我最近都快煩死了。」

「誰惹你了，這麼大火氣。」

「我們老闆的女兒，竟然也來了公司，還是我的直屬上司，超級受不了這種有大小姐脾氣的，把我當丫鬟使喚。」

「真慘，有一個大小姐脾氣的上司，估計你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是啊，我好幾次差點就辭職了。不過，還好，年底她就要結婚了，估計未來一段時間都沒空來公司。」

「那種大小姐脾氣的，估計那男的是為了錢才肯娶吧。」

「錯了，跟他結婚的是卓悅公司的總裁夏南尋，我見過，百年一遇高富帥一枚。」

「不是吧，夏南尋要結婚了？」

「你也知道他？」

「當然知道，我們公司跟他們有合作，公司裡的女同事經常討論他，把他當男神一樣每天都花癡！」

顧景涵握著掃把站著，背後的女人喊了他一聲，「服務員，麻煩幫我打包一杯拿鐵。」

顧景涵回過神，應了一聲，把掃把放在一邊，進了店裏跟櫃枱的同事說：「外面有個顧客打包一杯卡布奇諾。」

「好的。」

過了一會兒，顧景涵提著打包好的卡布奇諾走出來，放在桌子上，「你好，你打包的卡布奇諾。」

那人沒好氣地道：「弄錯了吧，我剛才明明跟你說我要的是拿鐵。」

她旁邊的女人也應和，「對啊，我也聽到了你說要拿鐵。」

顧景涵道：「抱歉，我再去換一杯。」

「快點，我趕時間呢。」

顧景涵再換了一杯拿鐵，女人把錢扔給他，匆匆忙忙地走了。

兼職結束後，顧景涵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住處，鞋子沒脫，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商業區亮起了霓虹燈，站在落地窗前，就像是站在浩瀚的太空之中。

顧景涵給秦墨打了個電話。

「墨叔，我想後天去學校，明晚有沒有空，一起聚聚怎麼樣？」

「嗯，好。」

聚餐地點是顧景涵選的，在一家韓國烤肉餐廳，離學校不遠，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裏。一晃，就是兩年。

秦墨動作嫻熟地用鐵夾翻著烤架上的五花肉，「不是21號才去報到，怎麼突然想提前了？」

顧景涵喝了一口湯，「也差不了幾天，先過去熟悉環境也好。」

秦墨把烤好的肉夾進顧景涵的碟子裏，「跟他說了沒有？」

顧景涵苦笑，「沒必要說。」

秦墨看著他，「怎麼，跟他鬧矛盾了？」

「我跟他沒什麼值得鬧的。」顧景涵用生菜葉捲起烤肉，故意吃出享受的模樣，「墨叔，你烤的肉不錯！」

「我的廚藝本來就不錯。」秦墨道。

「要喝酒麽？」顧景涵問。

秦墨剛想說你的身體最好不要喝酒，顧景涵自問自答：「喝一點吧，就一點。」

離顧景涵做手術將近三個月了，傷口恢復地很好，喝一點酒應該沒事。

顧景涵叫了一瓶韓國燒酒，他給自己倒了一杯，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往嘴裏灌，他的眉頭皺起，想必是這酒對他來說並不好喝。

秦墨握住他的手腕，「景涵，別喝了。」

顧景涵已經喝空了杯子，用手擦了擦嘴角，笑了笑，「今天高興，喝點酒，沒事。」

秦墨又怎麼看不出來他根本不高興，他故意問：「今天為什麼高興？」

喝了酒的顧景涵臉頰微微浮起了紅暈，嘴角微微上揚，「他要結婚了，跟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小姐，挺好的，我替他高興。他也不用來找我了，清凈。」

顧景涵給自己再倒了一杯酒，嘴角依舊帶著笑，「祝他和愛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秦墨這才知道顧景涵為什麼今天會反常，原來是因為夏南尋要結婚了。

顧景涵的酒量很差，或者說，他其實根本不會喝酒，硬著頭皮給自己灌了兩杯燒酒，喝完之後，臉蛋通紅。

秦墨不放心他，把他帶回了自己家裏，副駕座的顧景涵小聲呢喃，「挺好的，真的。」

所謂的逞強，大概是因為不想被別人發現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所以故意掩飾。

秦墨安排顧景涵在客房躺下，再轉身進了廚房做醒酒湯。

半個小時後，秦墨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醒酒湯進了房間。顧景涵已經睡了過去，臉頰的紅暈還沒散去，秦墨坐在床邊輕輕將他搖醒。

顧景涵緩緩睜開幾分迷離的眼睛，秦墨說：「起來喝一碗醒酒湯再睡，否則明天要回頭疼。」

顧景涵雙手撐床，聽話地坐起來，把那一碗酸酸的醒酒湯喝完。秦墨再讓他躺下，拿起空調幫他調好室內的溫度，再轉身幫他扯過被子蓋上。

顧景涵看著為他蓋被子的秦墨，眼睛裏帶著水光，他的聲音很小，「墨叔，有家的感覺是怎麼樣的？我好像，都快忘了。」

他想起了很小的時候，母親幫他蓋被子的情形。過去很多年，記憶也很遙遠，就好像只在夢中出現過一樣。

秦墨溫聲道：「每個人對家的感覺都不一樣，但大部分都覺得，家是溫暖的。你以後，會遇到一定會給你這種感覺的人。」

顧景涵緩緩閉上眼睛，再次睡了過去。

秦墨關了燈，輕手輕腳地帶上門出了去。

洗了個澡出來，秦墨看到了手機上唐雲西的消息。

唐雲西：上次我跟你合唱的那首歌出來了，你要不要聽聽？

秦墨：好。

唐雲西把文件發給了他，秦墨靠在床頭按了播放。婉轉的旋律從手機音響裡傳出來，這首古風歌曲無論是伴奏還是歌聲都很優美。唐雲西這次沒用女聲，用的是他的本音。如果他唱的女音用一汪流水清泉來形容，那他的本音，就像是幽谷裡的山間小澗，清脆而美好。

秦墨總能被他的歌聲所吸引，忍不住單曲循環。

唐雲西：聽了嗎？感覺怎麼樣？

秦墨：很好。

唐雲西：[望天]你這是在自誇麽？

秦墨：我明明是在誇你。

唐雲西發了一個紅著臉低頭對手指的阿狸表情過來。

秦墨笑了笑。

秦墨：很晚了，早點睡。

唐雲西：晚安。

第二天秦墨起得比較早，顧景涵起來的時候，早餐已經做好了。

秦墨把煎好的荷包蛋放在顧景涵面前，「待會我去上班，順道載你回去。」

「嗯。」顧景涵已經想不起昨天喝了酒之後發生了什麼，但是想到給秦墨帶來了麻煩，心裏面過意不去。

「墨叔，不好意思，昨晚麻煩你了。」

秦墨笑了笑，「我當你就像是自己家人一樣，對自己人，有什麼可麻煩的。」

聽到『家人』兩個字，顧景涵的眼眶突然之間有點酸酸的，他抿唇笑了笑，「謝謝。」

吃了早餐，秦墨把他送到了住處，顧景涵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秦墨叫住他，「景涵。」

「嗯？」顧景涵回過頭來等著秦墨說下文。

秦墨說：「你要是喜歡他，就跟他說清楚，別讓自己後悔。」

顧景涵愣了一會，最後微微勾了勾嘴角，「那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顧景涵開了車門，下了車，轉身跟秦墨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顧景涵回到家開始收拾行李，下午就能搬到學校的教師宿舍。他的東西不多，收拾了幾件衣服褲子，外加一些自己喜歡的書，也就差不多了。

臨走時，他把夏南尋四年前給他的那張□□和房卡一起，放在了茶幾上，連一張紙條都不留。

他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靠著一張□□維持，現在他把□□還給他，就算什麼都不說，彼此都該明白。

顧景涵帶著行李打了計程車來了學校，辦好了報到手續後，學校的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帶著他去教室宿舍。

教師宿舍分兩棟，一棟是給有家庭的老師住的，房子結構兩室一廳，一棟是給單身的老師住，只有一間房外加一個小陽台。

「我們學校地方偏遠了點，但是空氣質量不錯的，學校後門就是田地，周圍也沒有工廠。」給他帶路的女老師邊走邊說：「對了，你是教什麼的？」

顧景涵答：「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