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好！」徐國宏拉開車門，呵斥徐成道，「下來，去後面車廂，讓你大哥坐！」

不等徐成開口，徐志笑道：「爹，你跟成坐車裏吧，外面風大，他小……」

「哎喲，對了，大娃啊！你穿那麼少，不冷啊，快，穿爹的棉襖！」徐國宏又醒悟過來，急忙要脫自己的棉襖！

「不用了，爹！」徐志笑笑說道，「我不冷。」

「老哥哥……」司機笑道，「孩子大了，你的小棉襖，你家孩子穿不了啦！」

「呵呵，也是，也是！」徐國宏有些尷尬，用手捅捅徐成，讓他往裏坐，自己上了車！

小貨車在暮色中開向略嶺村，司機的話匣子也打開了，話裡話外不離徐國宏生了個有出息的兒子。徐國宏十分得意，一路上把徐志小時候的事情，說了個底兒掉！徐志在外面聽著發笑，而徐國宏臉面發紅，好似喝了陳年老酒。

將近五點多鐘的時候，小貨車終於開到離略嶺村最近的地方，看著前面窄的沒辦法通過的道路，司機把車停了下來。

「去……」徐國宏一推徐成道，「去村裏喊人來幫忙搬年貨！」

「哎……」徐成高聲答應著，就要從車裏下來。

徐志早就跳下車，說道：「爹，我去吧，你跟成娃在車裏等著！」

「你去幹嘛？」徐國宏怪道，「你是大學生，不能走夜路，而且你眼神不好……」

說到這裏，徐國宏突然又是愣了，看看徐志奇道：「對呀，你的眼鏡呢？不不近視了？」

「呵呵，眼睛做手術了，已經不近視了。」

「那也不成，你大半年沒回家了，路都走不慣了，還是讓成娃去！」

徐志本想飛回去，可見到徐國宏執意，隻好說道：「那我跟成娃一起！」

徐成走慣了村外的小路，雖然是黑了，也如履平地，徐志自然不在話下，跟在徐成奔跑的身後，不過是十來分鐘就走到了村口的大槐樹下。看到了大槐樹，徐志立刻想到了夏日在這裏發生的一幕，徐成早就忘了那個情形，他飛快的衝過，口中喊道：「娘，娘，我哥回來了，買了好多的年貨，快找人去搬東西……」

五點多鐘，正是家家戶戶做飯的時候，一陣陣撲鼻的香味順著寒風吹來，而在這寒風中又是傳來了令徐志極其尷尬的聲音。

但見徐志家的門前，一個不過五瓦的燈泡掛在門上，昏暗的燈光下，荃玲穿著舊棉襖，懷裏抱著徐寶，正邊跳邊是用手指著前面一個比她矮了半頭的婦女罵道：「……怎麼了？老娘就是不想搬！老娘這宅基地可是出過文曲星的，金貴的很，老娘還等著用這個金窩窩把我們家成娃和寶娃都培養成大學生呢！」

「哼，老胖荃，不是我說你，你也不撒潑尿照照，就你家的風水，還敢說金窩窩，一個不知道哪裏的學校，也敢叫大學？連燕京都去不了的學生，也敢叫文曲星？人家耀娃走的安徐交大才是真正的大學，人家的宅基地也沒跟你家這麼金貴！想要錢就直說，裝什麼清高！」

「我清高？我家缺錢？老娘還告訴你了，我家大娃在給武警做事兒，這半年都往家拿……拿了好幾千塊錢！我家招弟也去了燕京，她對象可是國家工人，我們家能缺錢？」

「不缺錢？不缺錢你家的年貨呢？」荃玲對面的婦女也是伶牙俐齒，一指荃玲家喊道，「就讓你男人揣了二百塊錢縣城，能買什麼年貨？這都幾點了，你連飯都不做，懶到你這種程度，村兒裡也沒誰了！」

「我懶怎麼了？我有福！我兒子孝敬錢，我閨女孝敬飯，我男人疼我……」荃玲蹦著喊道，「不像有些人，兒子不理，老頭不要，連飯都要自己做！」

「你……你……」婦女顯然抵擋不住荃玲，她跳了幾下，不知道該罵些什麼，這時候早就幾個人圍了過來，勸道，「算了，算了，都鄉裡鄉親的……」

「哼，哼，哼……」荃玲佔了便宜，抱著徐寶，冷哼幾聲道，「什麼鄉裡鄉親？別以為老娘看不出來，有些人是抱了團兒，說不定還被人買通呢！」

「老胖荃，你這什麼話？」

「什麼話？人話！我也沒說你啊，你怎麼就找著挨罵？」

「別理她，缺德的娘們兒，孩子都快五歲了，還抱在懷裏，怪不得長不大！」

「就是，你沒看他家，四個男人，一個比一個挫！」

荃玲好不容易，喊道：「挫怎麼了？那也是文曲星，有本事你家那個個子高的考個大學試試……」

「娘，娘……」荃玲正罵的高興，徐成飛快的沖了過來，喊道，「我大哥回來了，還……還買了一大車的年貨……」

「大……大娃回來了？」荃玲一聽大喜，哪裏還理會跟自己吵架的幾個人啊，抱著徐寶，跑向村外，徐志就跟在徐成身後不遠，他早就聽到荃玲跟人家吵罵的聲音，眼見荃玲跑來，張張嘴，委屈的眼淚固然沒有流下，可他的喉嚨卻也被一團東西堵住，怎麼也喊不出聲來！

荃玲自然看到站在夜色和昏暗燈光中的徐志，但她隻掃了一眼，就從徐志身邊跑過，目光根本就沒有落在徐志的臉上！

看著荃玲錯過，徐志沒奈何的轉身，喊道：「娘，我……我在這兒！」

「大娃？」荃玲聽到熟悉的聲音，一下子站住，她轉過身來，不可思議的仰頭看著徐志，叫道，「你……你是大娃？」

「是我，娘……」徐志吸吸鼻子，低聲回答道。

「你怎麼長這麼高？？」荃玲走到徐志面前，藉著燈光上下仔細看看徐志，問道，「你……你的眼鏡呢？你怎麼長胖了？」

看著自己養大的孩子，荃玲心中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感到很是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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