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走廊，梁千歌已經離開了。

盛璃看著手裡的簽名本，在落款那個藝術體的簽名上，多看了一會兒。

梁千歌。

梁。

嘆了口氣，她臉上出現短暫的焦慮，很快又消失無蹤。

這時旁邊有一位餐廳服務員人員路過。

盛璃開口：「有煙嗎？」

她已經很久不抽煙了，當時是為了調養身體，連續兩次的流產讓她不得不謹小慎微，不過最後還是沒用，那一胎也滑了。

餐廳提供的煙還可以，盛璃走到樓梯間，吸了一口，煙霧瀰漫間，她將身體倚靠在樓梯旁邊的扶手上。

後背被冰涼的扶手鉻住，過了一會兒，不出所料的，樓梯門被打開了，外面，有人走了進來。

「璃小姐。」

盛璃眯了眯眼，樓梯間本來很暗，對方出現的一剎那，外面的光線刺進來，讓她覺得分外不適。

她用拿著煙的那隻手蓋了蓋眼睛，擺擺手說：「我快瞎了。」語氣表現得跟對方熟稔，顯然是知道進來的是誰。

進來的男人連忙把門關上。

光線重新歸於正常，盛璃這才放下手，看著站在門邊的人，吸了口煙，問：「幹什麼？」

進來的是林泓維，他會出現在梁千歌身邊，盛璃一點都不驚訝。

那孩子跟母親長得的確很像，太像了，連她剛才都險些控制不住，何況父親。

派人來跟著，完全是情理之中。

「璃小姐。」林泓維規規矩矩的喊了聲。

盛璃是老夫人的小女兒，心肝寶貝，從小養在身邊。

老夫人病重後，也就是盛璃小姐每次回家，才會讓老人家開懷一點。

林泓維從小在盛家長大，他跟盛璃的感情其實很好，至少以前是，但到底過去了這麼多年，生分了。

林泓維低了低頭，思索著怎麼開口，會合適一點。

就聽盛璃突然笑了一聲，嘴裡吐出一片煙霧，慢條斯理的問：「來中國也一陣子了，去看過你媽嗎？」

林泓維的母親，齊嵐，當初安城高架橋坍塌事件中的遇難者。

盛璃和齊嵐是高中同學，林森會和齊嵐結婚，也有盛璃的功勞，這些都是林泓維很早以前就知道的。

林泓維沒想到璃小姐會提到自己的母親，他說：「去看過兩次，第一次剛回國的時候，第二次是過年期間。」

盛璃又把煙放進嘴裡。

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三十左右，她其實把自己保養得很好，精緻嬌貴，一如她的身份，但這只是外在，內裡怎麼樣，只有她自己知道。

盛璃盯著林泓維看了會兒，在林泓維被她盯得頭皮都開始發麻時，她才垂了垂眸，淡淡的說：「我來Z國的事，別告訴父親，你爸也不許說。」

林泓維就是來跟她說這件事的，誰也沒想到盛璃會出現在這裡，還混進了梁小譯的鋼琴比賽評委團裡。

這明顯就是有所打算。

盛璃看林泓維好像不願意，挑眉問：「不信任我？哎，還是小時候乖，小時候你從來不會不聽我的話，那時候我給你穿小裙子你都會穿，說起來，你小時候的照片，我那裡好像還有……」

「璃小姐。」林泓維慌了：「您不能威脅我……」

盛璃笑出了聲：「我就威脅了，怎麼樣？再去告你媽媽，讓你媽媽來找我啊。」

說到這裡，盛璃眼底的笑容中，又泛出了一點酸澀。

人老了就是這樣，看到熟悉的人，就容易遙想當年，一想到當年，心又揪著疼。

小時候那會兒，盛敬暘太聰明，一看到她把裙子拿出來，跑得比兔子還快，盛璃就只能逮著跑得慢的林泓維這一隻小羊羔薅羊毛，她回回都把林泓維欺負得要哭不哭的，還非要給他拍照。最後林泓維去找他媽媽告狀，然後齊嵐就會衝進她房間，跟她扭打成一團。

年輕時候的點滴，深刻得像用刀雕撰進了骨頭裡似的，稍微一想，就全都能想起來。

但是齊嵐已經走了。

走了二十六年了。

整整二十六年了。

——

梁千歌回到包廂裡，臉上的表情沒有調整，還帶著冷意。

薄修沉注意到了，放下筷子看向她，問：「怎麼了？」

梁千歌想到在會場裡，薄修沉看到盛璃的目光，他分明是認識她的。

當然這也不奇怪，他之前就說過，他見過盛璃。

可他為什麼不告訴她？

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那就是盛璃？

梁千歌覺得薄修沉還有什麼事瞞著她。

「沒事。」小譯還在這兒，梁千歌不打算多說，隨口敷衍一句，坐下繼續用餐。

快七點半的時候，他們從餐廳出來。

這會兒是堵車高峰期，首都又是一線城市，車流量爆炸，堵車直接堵成了沙丁魚罐頭。

二十分鐘的車程，一小時才抵達。

回到酒店，梁千歌回到房間，剛坐下來，外面就有人敲門。

「誰？」

外面，小譯的聲音傳進來：「媽媽，是我。」

梁千歌起身去開門。

小傢夥懷裡抱著一個黑色的小袋子，神神秘秘的鑽進來，還把門扣上了。

梁千歌想到他說要給自己驚喜禮物，不禁笑了起來，又咳了一聲，正襟危坐的說：「好了，媽媽準備好了，來吧。」

梁小譯小心翼翼的將袋子拉鏈拉開，裡面，一個紅色的小盒子露了出來。

梁千歌看著那個盒子，又看著上面的品牌logo，有點驚訝。

梁小譯將黑袋子丟下，把盒子打開，白色的絨芯裡面，正擱著一條白色的水晶手鏈。

如果只是一條手鏈，梁千歌可能會以為，這是兒子DIY自己做的，但這個盒子上的logo，分明是一個國際大牌。

梁小譯把那根手鏈拿出來，又捧起媽媽的手，一邊給媽媽戴上，一邊說：「我媽媽長大了，都談戀愛了，雖然薄叔叔有錢，但是咱們也不能太寒酸，這是我用在網上寫補丁代碼賺到的錢買的，網上說，這是今年的新款，很多小姐姐都很種草，我就是覺得，別人有的，我媽媽當然也得有，不然要被別人看不起的。」

說到這裡，梁小譯又猶豫了一下，忐忑往上瞅了一眼，不安的問：「媽媽……還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