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媽咪，我想去老宅玩。」小程眨巴著深褐色眼眸，看看江煜城，看看陳玉蓉，最後看向左欣欣，似乎在徵求媽咪的意見。

聽哥哥要去，小艾也舉起小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陳玉蓉笑了起來：「好，一會吃了飯就跟奶奶回老宅。」

「韓姐姐也去嗎？」小程道。

韓嘉馨點點頭，溫柔笑道：「韓姐姐陪你們玩。」

這時，陳姨走了過來：「夫人，晚飯做好了。」

陳玉蓉立刻站起來：「走吧，先吃晚飯。」

「……」

飯桌上，韓嘉馨和陳玉蓉有說有笑，連帶著小程小艾也跟著咯咯直笑，江煜城保持一貫的沉默，時不時給左欣欣夾菜。

卻是左欣欣吃得最累的一頓。

飯後，陳玉蓉和韓嘉馨帶著小程小艾離開，偌大的別墅頓時安靜下來。

左欣欣站在門口，臉上難掩失落，看著車燈逐漸消失在拐角處，她才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轉身回了客廳。

小程小艾自出生以來，一直待在她身邊，就算她很忙，也有唐明成幫忙照顧。

唐明成是醫生，幾乎是看著小程小艾長大，她當然是放心的。

陳玉蓉是小程小艾的奶奶，可韓嘉馨……

左欣欣總有種把孩子拱手相讓的感覺，很不是滋味。

「欣欣，你不用擔心，小程小艾很喜歡老宅，韓嘉馨也很喜歡孩子……」

「你覺得我是在擔心這個嗎？」不等江煜城說完，左欣欣突然停下來，轉過身直直看著他。

江煜城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左欣欣情緒轉變為何如此之快。

左欣欣定定看著江煜城，忽然有一種衝動，就好像封存情緒的罈子逐漸龜裂，積壓許久的感情蜂擁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今天她們來這裡，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接近平靜。

江煜城抿唇：「她說爺爺想見小程小艾。」

左欣欣不知道這個「她」是韓嘉馨，還是陳玉蓉，但只要小程小艾開心，她並不會阻止他們和陳玉蓉接觸，畢竟再怎麼說，陳玉蓉是他們的奶奶。

只是今天陳玉蓉和韓嘉馨一起出現，給了左欣欣一個巨大心理衝擊。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見左欣欣沉默，江煜城皺了皺眉，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因為陳玉蓉和韓嘉馨帶走小程小艾而生氣。

聞言，左欣欣苦澀一笑：「沒關係，你和韓嘉馨從小就認識，正好她也喜歡孩子，讓她和小程小艾多接觸也不錯。」

江煜城神色一怔：「你怎麼了？」

從他帶著孩子回家的時候，他就察覺出左欣欣情緒不對勁，在飯桌上也是一言不發，尤其是剛剛送走小程小艾，臉上的失落就更加明顯了。

「我沒事啊，我好的很。」說著，左欣欣轉身就要走，卻被江煜城一把拽住，她用力甩開：「放開我！」

奈何男人抓得太緊，她這一下反而沒有站穩，差點摔在地上，幸好江煜城眼疾手快扶著她，隨後又被左欣欣一把推開。

「你要是擔心，我們現在就去老宅，把小程小艾接回來。」

左欣欣咬緊牙關：「我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那你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總是在逃避我，為什麼不……」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跟你沒有關係。」左欣欣打斷他的話，也不明白平時情緒壓得好好的，怎麼今天就止不住了。

小程小艾一離開，偌大的客廳顯得越發空蕩，左欣欣也不想在這裡站下去，更不想和江煜城繼續糾結這個話題，便拂開他的手，淡淡道：「我累了，想去休息。」

江煜城繼續攔著她：「欣欣，我想跟你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她若即若離的態度，讓他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隨時都會離開一樣。

過了這麼久，每次他提起感情上的事情，她不是沉默就是轉移話題，現在小程小艾不在，他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她說清楚。

「好，我問你，你喜歡韓嘉馨嗎？」聽到江煜城的話，左欣欣咬了咬牙，竟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問題。

但這個問題已經縈繞在她心上太久太久了。

話一出口，左欣欣目不轉睛盯著江煜城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表情，更希望後者能給她一個答覆。

可是江煜城猶豫了。

他沒想到左欣欣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而在聽到這句話時，他腦海中閃過一張可愛俏皮的小女孩面容。

是小時候的韓嘉馨。

那時候，金哲還沒出現，而韓嘉馨，是他兒時唯一的玩伴。

與日說是玩伴，不如說韓嘉馨是將他拯救出深淵的人，脆嫩的嗓音和甜美的笑容，是他那段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芒。

他不排斥她的靠近，甚至可以隨意和她開玩笑，江家和韓家雙方的長輩都很看好他們兩個人，如果不是他選擇留在國內發展，而韓嘉馨跟著家族去了國外，他可能就真的遵循家族的意願，跟她結婚了吧？

可說到底，他喜歡韓嘉馨嗎？

江煜城也說不清楚，所以他面對左欣欣的質問時，第一次猶豫了。

半晌，他低聲道：「我不知道……」

話音落下，客廳寂靜萬分，落針可聞。

左欣欣看著江煜城臉色變換，欲言又止，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了下去，悸動的心也隨著沉了下去，回到最深的地方，逐漸封閉。

「抱歉，我不應該問這個問題。」

在江煜城即將開口的瞬間，左欣欣率先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疲倦：「我真的累了，要去休息了。」

她緩慢轉身，抬腳，步伐異常沉重地踏上樓梯。

她走得極慢，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可直到她走過拐角，還是沒有等到江煜城的聲音。

一瞬間，淚如泉湧。

左欣欣無力地靠著牆，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淚水卻抑製不住地透過指縫流了出來。

她不應該問那個問題的，如果不問，就不會看到江煜城罕見的猶豫，更不會讓自己心存的一點僥倖灰飛煙滅。

說回來，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啊。

樓下，江煜城眼睜睜看著左欣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無數次想上前攔住她，抱著她，卻又覺得此時的左欣欣恐怕不想看到他，再三糾結之下，選擇了沉默。

房間裡沒有小艾的身影，左欣欣無精打采洗漱後，躺在床上抱著小艾的抱枕，在手機裡刷著呂小魚發來的房子視頻和照片。

呂小魚介紹的房子幾乎是按照左欣欣要求的，其中除了安全這點，還有一點就是距離市中心比較遠，是在C城邊緣的三線縣城，醫療教育都很不錯。

照片一張一張劃過去，左欣欣心裡逐漸萌生一個念頭——想帶著小程小艾離開這裡

其實在江煜城猶豫的一瞬間，她就想逃離這裡，好在理智終究佔了上風，沒有讓她做出那麼衝動又瘋狂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左欣欣覺得哭過之後，大腦變得十分清明冷靜。

她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面對生活手忙腳亂的女孩了，也不是剛回國因為左家的事而失魂落魄的左欣欣，她和孩子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希望不是寄托在別人身上的。

……

天蒙蒙亮，韓嘉馨便醒來了。

陳玉蓉雖然注重養生，但始終抵不過年紀已長，尤其是不能被吵醒，所以韓嘉馨把小程小艾安排在自己房間的隔壁。

兩個小傢夥格外懂事，一晚上都沒有鬧出什麼動靜，韓嘉馨不禁佩服左欣欣對這兩個孩子的教育。

「嘉馨小姐。」下了樓，韓嘉馨穿過客廳去後花園，路上不停有傭人恭敬打招呼，她都一一微笑回應，準確無誤地喊出每一個人的名字。

順著青石板路往前走，直到看到一座木屋才停下腳步。

看著外表已經陳舊的屋子，韓嘉馨不由想起小時候，每次江煜城犯錯被罰到這裡面壁思過，她都會趴在屋子僅有的窗戶上跟他聊天。

那時候他們才七八歲，屋子裡沒有燈，黑漆漆的，那唯一的窗戶還是她哭著喊著求江叔叔，才加上去的。

看著門把上銹跡斑斑的鎖，韓嘉馨不由抬手摸了摸，冰涼的觸感讓她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不知不覺，他們都長大了，江煜城竟然也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

時間過得真快，快到她有些措手不及，似乎再不伸手，就抓不到時間的尾巴一樣。

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韓嘉馨轉身看去，就看到前來的傭人恭敬道：「嘉馨小姐，小少爺和小小姐醒了。」

「伯母呢？」韓嘉馨緊接著問。

傭人道：「夫人還在休息。」

韓嘉馨心中微微鬆了口氣：「走吧。」去看看那兩個小傢夥，沒有人陪著，肯定會覺得不自在吧。

「韓姐姐——」

回到客廳，就看到兩道小身影坐在沙發上，小艾眨巴著黑漆漆的大眼睛，一點都看不出困意。

韓嘉馨走過去摸了摸她腦袋，輕聲道：「怎麼不多睡會，姐姐帶你們去洗臉吧。」

「我和哥哥已經洗過了。」小艾坐在沙發上，小短腿在空中晃悠著，望了眼四周，似是有些疑惑，「奶奶呢，奶奶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韓嘉馨道：「奶奶年紀大了，需要多休息休息，你們餓不餓，姐姐帶你們去吃東西吧？」

雖然自稱姐姐聽起來確實比較奇怪，但在這兩個小孩子面前，韓嘉馨並不計較那麼多，她的年紀擺在那，也不會因為被小程小艾喊姐姐就小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