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兩句，左欣欣便繼續前行，那大嬸遠遠看到她便迎了上來，兩個人聊了一個多小時，便簽了合同。

店鋪租賃大多一年起步，只是左欣欣給家裡置辦了必需品後，手頭便有些緊，大嬸看出了她的難處，便鬆了口，說這次她先付半年，後半年等她手頭寬裕了再給也不遲。

大嬸是個爽快人，左欣欣也不再遲疑，兩個人便簽了合同。

大嬸還給了她幾個聯繫方式，做店面牌子，宣傳廣告以及裝修應有盡有，說這都是她的朋友，有需要儘管打電話就是。

左欣欣笑著應下，雖然這裡是文具店，但並不需要裝修太多，年前就可以裝修完成，主要是給後面會客室裝飾一下，需要購買一些用品就是。

……

到了下班時間，韓嘉馨卻沒有急著離開，這幾天太忙，她總要加班一個小時，才能把當天的工作任務完成。

她並不喜歡把工作留到第二天。

「經理，您的咖啡。」

助理敲門進來，將新磨的咖啡放到桌上：「經理，還有什麼事情需要處理嗎？」

「沒有了，你下班吧。」韓嘉馨笑了笑，眉宇間難掩疲倦。

助理看著有些心疼：「經理，這個項目年後處理也可以，您也好好休息。」她看著韓嘉馨最近因為這個大項目每天加班，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聞言，韓嘉馨才想起來下個月就要過年了。

時間過得真快。

「我沒事，你去吧。」

助理一離開，辦公室陷入寂靜，韓嘉馨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咖啡，忽然沒有了工作的心情。

起身來到窗前，外面正洋洋灑灑下著小雪，整個城市白茫茫一片，彷彿冰雪的世界。

前幾天聖誕節，江煜城拒絕了她去探望的請求，順便塞給她一個大項目，之後這幾天，她便一直在跟進項目，幾乎沒有時間去操心其他的事情。

而上次她托江可楠去過江家後，江可楠也跟她說，讓江煜城自己好好想想。

這一想，就是好幾天。

雖然江可楠沒有明說，但韓嘉馨已經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來江煜城現在的狀態，江可楠的話，從某種程度上也是江煜城的意思。

韓嘉馨心中也隱隱感覺，她和江煜城兩個人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她再也不是那個，唯一能讓他開心的人了。

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韓嘉馨一看，是金哲。

「喂，金哲……」韓嘉馨接起來，難道是左欣欣有消息了？

金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嘉馨，你那邊有沒有消息？」

「沒有。」韓嘉馨如實告知。按理說金哲一直跟呂宣在一起，呂宣才是那個最大的突破口，怎麼反過來問她？

下一刻，金哲哀嚎一聲：「好吧，我掛了……」

說完，不等韓嘉馨反應，金哲已經掛了電話。

韓嘉馨皺了皺眉，看了看手機，唇角緊抿，忽然從一旁拿下外套，拎著包包便向外走去。

半個小時後，一輛車停在江家外。

「韓小姐，您來了。」

陳姨從廚房出來就看到韓嘉馨，連忙迎了上來，焦急道：「少爺最近老是喝酒，您也知道他胃不好，再這樣下去，他那身體可受不了。」偏偏江煜城聽不進去勸，當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依舊按時吃飯，尤其是滋補身體的粥，然後到晚上再喝。

白天該做什麼做什麼，可一下班就像變了個人，這一補一損的，誰能受得了這折騰？

「煜城現在在哪兒？」一聽，韓嘉馨急了，不等陳姨開口，她直奔樓上而去。

小客廳沒有，書房門開著，也沒有。

韓嘉馨思忖片刻，便來到左欣欣房間，剛一靠近，就聞到一股酒味，不由皺了皺眉。

推門而入，江煜城正坐在梳妝台前，面前擺著三瓶紅酒，已經空了一瓶。

聽到動靜，江煜城心中一緊，還以為是心心念念盼著的那個人，沒想到卻是韓嘉馨。

他扯了扯嘴角，仰頭將杯子裡的紅酒喝光，啞著嗓子：「你怎麼來了？」

「你白天故作正常地上班，就是為了打消所有人的疑慮，然後回來偷偷在這喝悶酒？」韓嘉馨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江煜城。

以前，江煜城就算再沮喪，也只是會躲起來誰也不見，等她到江家後跟她抱怨所有的不是，即使長大後，他也不會像這樣自暴自棄。

而眼前的男人，俊臉一如既往的好看，眼中卻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韓嘉馨快步上前，將他手裡酒杯奪下：「煜城，你以前最討厭喝酒的。」以前，他除了在應酬的時候會喝酒，平日裡也會小酌幾杯，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過，幾乎是到了酗酒的程度。

江煜城是有些醉了，卻沒有失去意識，他看著眼前有些生氣的韓嘉馨，皺了皺眉，重複道：「你怎麼來了？」

王伯後來也不稱職了，上次江可楠來沒有通知他，這次也沒有。

他這棟房子可不是任由其他人隨意出入的。

「我要是不來，你都要進醫院了。」看著男人皺著眉頭，韓嘉馨心中也氣憤，語氣不免有些重。

聞言，江煜城搖了搖頭，緩緩起身道：「出去說。」

這裡是欣欣和小艾的房間，只有他可以進來。

見他身體有些搖晃，韓嘉馨上前去扶，卻被江煜城拒絕了，她眼中掠過一抹黯然。

出了房間，江煜城來到小客廳，看著窗外小雪紛飛，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煜城。」韓嘉馨擔憂地走過來，「陳姨說你總是喝酒，你也該為自己身體著想，否則，就算找到了左小姐和小程小艾，他們想見到你這個樣子嗎？」雖然不想揭開江煜城的傷疤，但韓嘉馨似乎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只有提到左欣欣和小程小艾，江煜城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

心中有些失落的同時，還是不得不這麼做。

聞言，江煜城深深看了眼韓嘉馨，忽然開口：「你知道我是怎麼遇到她的嗎？」

韓嘉馨一怔，不知想到什麼，她的目光有些閃躲。

「那天，我喝了酒，犯了錯，讓她在黑暗中痛苦了五年。」江煜城出神地望著窗外，並沒有注意到韓嘉馨的變化，「我錯認左晴雪是她，左晴雪想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就是想補償那次犯的錯。」

「可五年後，她和小程小艾出現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她不僅被趕出家門，還偷偷瞞著所有人生下了我的孩子。」

說到這，江煜城神色掠過暗色：「從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誰，可現在，我遇到了這一生最想要保護的人。」他也終於體會到，愛一個人是怎麼滋味。

一番話落下，一旁的韓嘉馨身子已經抑製不住地顫抖著，她愣愣看著眉眼間流露幾分幸福的江煜城，心中五味陳雜，一雙美眸逐漸附上一層水霧。

「是嗎？」韓嘉馨微微轉過身，不讓江煜城發覺自己的異樣，垂在身側的手已經緊握成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一樣，可還是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那我先在這祝你幸福了。」眼前視線變得模糊，韓嘉馨飛快擦掉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情緒，這一句話，卻像用盡她全部的力氣。

江煜城依舊望著窗外，神色不變：「謝謝你，嘉馨，你也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最後一句話，直接讓韓嘉馨差點淚崩，她極力抑製著自己的情緒，儘管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還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三個字。

「謝謝你。」

話音落下，韓嘉馨也沒有繼續留在這，扭頭匆匆離開了。

到現在，如果再不明白江煜城是在變相地拒絕她，那韓嘉馨就白認識他二十年了。

不，應該說江煜城一早就開始拒絕了，只是她心裡不甘心，所以才在江煜城面前屢屢提起小時候的事情，意圖讓他看到她的存在。

可是過去的事，終究是過去式。

那一句「謝謝」，謝他對她的祝福，也謝江煜城給她留下最後一點尊嚴。

韓嘉馨匆匆下樓，直到坐到車上，她才敢放聲痛哭，儘管如此，她還是努力抑製著自己的聲音。

這世上所有傷心人似乎都是因為愛而不得，其實還有一種，那就是藏在心底細心呵護的感情還沒能拿出來讓喜歡的人瞧一眼，就死在了心底。

從頭到尾，就好像自己給自己上演了一齣戲，自始至終，沒有回應，沒有看客。

直到身後的腳步聲消失，窗前的江煜城才緩緩收回視線。

他知道，韓嘉馨骨子裡其實是一個驕傲的人，這源自於她優渥的成長環境，是流淌在血液裡的高貴，而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屢次在他面前放低身段，為他入職唯韻，為他動用所有人脈資源，為他親自下廚，甚至……為他傷心。

剛剛說那些話的時候，韓嘉馨所有反應他都在看眼裡，錯愕，複雜，傷心，流淚……可他又能怎麼樣，只有這麼做，才是對韓嘉馨最好的方式。

曾經，他們確實是無話不說的朋友，可是現在他們長大了，他沒有錯，韓嘉馨沒有錯，左欣欣和小程小艾也沒有錯，怪隻怪，有緣無分。

他相信，韓嘉馨也能理解他這麼做的意義，就像他說的，她也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視線中忽然出現一輛車，江煜城眉眼微動，看著車子緩緩消失在拐角處，他才扯了扯嘴角，離開了小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