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向秀美和呂宣，小艾抹了抹眼淚：「我想吃上次你買的豆餅。」

這幾天他們在家裡已經把左欣欣買的特產都吃完了，兩個小傢夥看起來又胖了一圈，尤其是小艾，臉蛋上的嬰兒肥越發明顯了。

「走吧，回去換衣服，媽咪帶你們去。」看著女兒渴望的小眼神，左欣欣笑了笑，「不過這次不能多吃，否則以後媽咪都不會給你買了。」

小艾才不管以後，聽到去買，頓時點頭如搗蒜。

過了年，商場已經正式營業，街上的店鋪也陸陸續續開業，吃過午飯，室外溫度雖然有些冷，可還是抵擋不住人們逛街的熱情。

小程小艾換了衣服，左欣欣便帶著他們去不遠處的店鋪買特產，誰知道年後，老闆又做出來好幾種新的口味，小艾望著望著差點流口水，還能怎麼樣，買唄。

「媽咪我給你拿著！」從店鋪離開，小艾主動要求分擔重任，眼巴巴的模樣就差在臉上寫下「偷吃」兩個字。

剛做出來的還熱乎乎的，小艾偷偷拿出兩個，遞給小程一個，兩個小傢夥美滋滋吃著，左欣欣也權當沒看見。

往回走的時候路過白鶴畫室，發現畫室也開始正式營業，前台正在把漂亮的掛飾掛在店門口。

左欣欣已經從林鶴口中得知前台名字，阮糖，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大姐姐！」

左欣欣還沒走去，小艾已經到了店門口，將紙袋遞到阮糖面前。

「謝謝小艾！」阮糖正專註地擦拭著店門，沒注意到左欣欣等人，見到小艾才反應過來，拿了塊小吃，對左欣欣笑了笑，「新年好！」

「新年好。」左欣欣笑盈盈回了一句，「這麼早就開課了嗎？」

不管是兒童班還是成人班，剛過年幾天，恐怕都沒什麼心思認真學畫吧。

「不是，老闆喜歡乾淨，所以讓我隔三差五來打掃一次。」阮糖邀請左欣欣等人進來坐，她吃著小吃解釋。

原來如此。

「聽老闆說，欣姐在附近開了家服裝店，什麼時候開業呀？」阮糖道。

左欣欣道：「大概在下周。」服裝廠的衣服這周周末就到了，等她收拾好，差不多下周就能開業。

「老闆很喜歡欣姐的設計風格，到時候我一定來捧場。」阮糖笑得眉眼彎彎，林鶴的畫在圈子裡也是小有名氣，她還沒有聽過他誇過誰。

沒想到第一個誇的對象還是服裝設計師。

「阮糖，你是不是又在偷……欣欣，你也在啊！」店門口忽然響起林鶴的聲音，前面還是嫌棄阮糖的語氣，可看到左欣欣和小程小艾也在後，態度頓時來了個大轉變。

林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笑盈盈露出小虎牙的樣子略帶著大男孩的稚氣。

「大哥哥新年快樂！」見到林鶴，小艾立刻蹬蹬蹬跑過去，熱情地分享自己的小吃。

「謝謝小艾，你們也新年快樂啊。」林鶴拿著小吃來到左欣欣身邊，「帶他們出來逛街嗎？」

左欣欣點點頭，又聽林鶴邀請道：「不忙的話，去我的畫室看一看？」

之前見過左欣欣的設計稿後，林鶴就被她特立獨行的設計風格吸引，一直想找個機會跟她探討一下，只是年前店鋪裝修，年後也沒有碰面的機會。

不過，現在正好。

面對林鶴的盛情邀請，左欣欣想了想，便答應了。

上次林鶴對她的設計稿稍加點評，雖然只是寥寥幾句，卻也能感受到他對色彩搭配的掌控感非常好。

能和相關專業的人討論討論，左欣欣還是很有興趣的。

上了樓，來到林鶴的畫室，一進去左欣欣就有些驚訝。

除了一面牆安著窗戶，其餘牆面都掛滿了畫框，畫室裡也擺著不少畫架，大多是未成品。

「沒有畫完，是沒有靈感了嗎？」左欣欣看著就近的一副日落圖，視角是一間破落的屋頂，雲彩朵朵，霞光鋪滿天際，屋頂處卻空出一塊空白。

林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點了點頭：「這些未成品都是我以前做過的夢，可我把它們畫下來後，卻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把夢境畫下來，倒是個不錯的想法，只是做過的夢大多在醒後記得不是那麼清楚。

左欣欣粗略一看，未成品的畫大多留了巴掌大的空白，有小巷盡頭，自然星空，都充滿了靜謐灑脫的氣息。

隨後，左欣欣又把視線投向牆上的成品畫，人像，動物，古風應有盡有。

「媽咪，大哥哥畫的是不是很棒，小艾以後也要像大哥哥一樣，畫好多好看的畫。」小艾已經抱著紙袋坐在椅子上，邊吃邊說。

左欣欣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又落在日落圖上，看著破落屋頂上留白的部分。從這個角度看去，似是有人坐在屋頂欣賞日落，可如果真的填上人物，又覺得太過擁擠。

「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呢？」左欣欣喃喃出聲，目光所及之處的成品或未成品，都透著一股蕭瑟的氣息。

在她印象中，畫家畫中的世界應該是天高任鳥飛的感覺，而林鶴的卻完全不同，他的畫沒有很大的格局，大多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建築一隅。

明明是個樂觀開朗的大男孩，怎麼能畫出這麼沉穩蕭條的畫來？

林鶴聞言笑了笑：「我也可以畫飛在天空的鷹，但我更喜歡腳踩在地上的感覺。」

見左欣欣盯著日落圖若有所思，林鶴立刻將畫畫的工具拿了過來：「欣欣如果有想法，就幫我填了留白吧。」

「這怎麼行。」左欣欣笑了笑，「這是你的畫，我只是有些想法罷了。」

林鶴卻搖了搖頭：「如果你把想法告訴我，就算我理解了，也始終不是我自己體會到的，我畫，才是真的毀了這幅畫。」

他對待畫的態度，嚴苛得讓左欣欣有些詫異，不過她也能理解林鶴的意思，沒有繼續拒絕，而是開始調色。

小程小艾坐在一旁默默吃小吃，也不吱聲，就這樣看著。

其實林鶴的意思很簡單，如果由他畫，那他就是在左欣欣的基礎上下手，而不是出自他自身，這樣畫出來的就會和整體不符。

畫室陷入安靜，左欣欣拿著畫筆，在畫板上輕輕勾勒著。

雖然她是設計師，但也接觸過水彩畫，下筆倒是沒有太大難度。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林鶴就站在左欣欣身後，看著空白處逐漸被填上一隻體態微胖的橘貓，橘貓蜷縮在屋頂上舔舐.著自己的前爪，尾巴搭著一塊破瓦，神態頗為愜意。

林鶴的神色逐漸認真起來，他之前想過在這裡填上小女孩，以孩童的稚嫩和破落屋頂形成鮮明對比，遠處又是霞光萬丈，最後還是遲遲沒有動手。

夢境中，他是自己坐在屋頂上的，可以這個視角畫下來，添加人物會使畫面構圖變得不平衡。

而左欣欣這隻體態頗為豐盈的橘貓倒是巧妙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再加上橘貓慵懶的姿態，不僅為整幅畫添加了一絲生氣，還多出幾分靜謐的意境來。

雖然只是寥寥幾筆，一隻跳上屋頂休息的橘貓的形象卻已經躍然紙上，和整幅畫融為一體。

「我竟然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的林鶴就好像考完試對答案的學生，明明看起來很簡單的解題方式，偏偏他苦思冥想許久，就是沒有想到。

左欣欣放下畫筆，笑了笑：「我也只是突然想到這個創意，希望沒有破壞你的畫。」

「沒有，我很喜歡，那個，我可以請你署名嗎？」

對於林鶴來說，成品畫都是要裱上牆，在這之前，他都會在畫的右下角署名，然而這幅畫的點睛之筆是左欣欣完成，他便想讓左欣欣也署名。

左欣欣欣然答應，她也很喜歡這幅畫，事實上，林鶴的繪畫風格和理念，她都很欣賞。

署名後，林鶴便將畫板拆下來，左欣欣不太懂這方面，就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幫個小忙。

林鶴掃過一圈畫室，最後定在門口正對面的空白處，事實上畫室四面八方都快被佔滿了，門口對面是唯一剩下的位置，看樣子只能放兩三個畫框。

沒多久，日落圖就成了牆上成品的一部分，林鶴滿意地笑起來：「又完成了一副，還要謝謝你，欣欣。」

似是想起什麼，左欣欣忽然開口：「林鶴，你這裡的畫會放到市場上嗎？」

經過這段時間接觸，她也知道林鶴的畫在圈子裡小有名氣，如果要賣，恐怕還價值不菲呢。

誰知林鶴搖搖頭：「這些畫我隻留給自己，放到市場上的，都是符合市場的。」

放到市場上的，都是符合市場的。

聽到這句話，左欣欣不由聯想到了自己的設計稿，那每一張設計稿都是她滿意的，可這些服裝，符合市場嗎？

可左欣欣又轉念一想，她之前獲獎無數，甚至參加過國際巡展，幾乎掌握著國內外當下最流行的潮流色彩，絕對不可能出錯。

況且，左欣欣潛意識裡覺得符合市場口味只是其中一種做法，只要她的作品足夠好，就不用擔心沒有銷量。

「欣欣，在想什麼呢？」見她有些出神，林鶴微微睜大眼睛。

左欣欣笑了笑，見小程小艾開始挨個打哈欠，便道：「時間不早了，改天有時間再來，我先帶小程小艾回去了。」

「好，我送你。」雖然有些失落，可林鶴也沒有說什麼，送左欣欣和小程小艾到店門口，正欲送他們回去，去被左欣欣婉拒了。

看著一大兩小漸行漸遠的背影，林鶴無端嘆了口氣，可想想畫室的那副畫，又開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