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江小姐的意思，是要解約咯？」

韓啟正不徐不疾開口，聲音還是一貫溫潤，卻隱隱含著幾分凌厲：「我想江小姐應該想想現在江氏集團的情況，就算有其他合作公司，韓氏能給的，其他公司可未必，所以，少吃一顆糖還是失去整個糖果屋，我想小孩子都知道該怎麼選擇。」

他寸步不讓的態度，讓江可楠感覺到一絲壓力，似乎現在坐在對面的男人，才是韓啟正的真正面目。

聽到他後面的話，江可楠眸光一閃：「既然如此，那我就讓韓總一個糖果的利潤，韓總，這話是你親口說的，可不能反悔。」

「這……」韓啟正愣了愣，隨後無奈地笑了笑，「好吧，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如此，我也不虧。」

看到他略帶揶揄的目光，江可楠莫名感覺到一陣不爽，從三個點降到一個，看起來是她說服了對方，可利潤點實實在在又加了一個。

不爽，著實讓人不爽。

簽合同的時候，看她臉色不太好，韓啟正勾了勾唇：「聽說江小姐談合作一直無往不利，時隔多年第一次吃癟，請問是什麼心情？」

江可楠：「……」

不管怎麼說，這個項目總算是拿下來了，對二哥那邊也有個交代，至於其中的損失，那就從後續的合作再慢慢扣回來吧。

就在江可楠準備離開的時候，幾個服務生陸續走來，她皺了皺眉頭：「不好意思，我剛剛沒有點東西。」

「是我點的，還有你最喜歡的紅酒。」韓啟正緩緩開口，「既然公事談完了，我們正好一起吃個午飯，不知道江小姐願不願意給這個面子。」

「抱歉，我的時間很寶貴。」江可楠並不買帳，她又不缺這一瓶紅酒。

誰知話音剛落，就見韓啟正道：「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江可楠動作一頓：「生氣？韓先生誤會了，除開合作夥伴的關係，我們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我為什麼要因為這一件小事生氣。」

說著，她拿著包站起身：「恕不奉陪。」

看著江可楠離開的背影，韓啟正也沒有去追，而是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才緩緩收回目光。

片刻，助理模樣的人走過來彙報：「韓總，江小姐已經離開餐廳了。」

「嗯。」男人淡淡應了聲，「坐吧。」

助理一愣，就聽男人繼續道：「兩份餐點，總不能浪費。」

於是，助理便坐了下來，他一直跟著韓總，除開工作上的上下級，平時相處就像是朋友，畢竟他看著韓總一路走來，實屬不易。

一時間，餐廳裡除了柔美音樂，就只有刀叉偶爾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

吃著吃著，韓啟正突然開口：「你有沒有發現，她今天發生什麼變化？」

助理一愣，搖搖頭：「江小姐還是一貫的冷漠。」

韓啟正：「……除此之外呢，難道你沒發現我在提出那點要求時，她有什麼反應？」

助理仔細回想了一下，道：「距離太遠，沒有發現，今天江小姐有什麼變化？」

在他看來，每次看到江可楠都是精明而強勢的，她從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一絲脆弱的情緒。

一不小心把韓總比成了外人，助理連忙在心裡默念罪過。

而聽到他的話，韓啟正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我一直以為，把所有的感情傾注在一個人身上，事事為她著想，這才是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但是這麼久以來，我說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她反而對我越來越冷漠，尤其是我那天跟她哥哥談合作的時候。」

說到這，韓啟正喝了一口酒，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景：「那天我專門去找他們，為了在她面前表現，再加上雙贏，就和她哥哥簽了長期合作，但是那次她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

他看了眼助理，似乎心有不甘：「你說，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她為什麼離我越來越遠？」

「這……江小姐的心思誰能猜得到。」助理乾笑兩聲。

只聽韓啟正繼續道：「那天回去以後，我想了很久，發現我做這些事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為了她，我和江氏合作，為了她，我可以在合同裡做吃虧的一方，這麼多年來，跟她旗下合作的買賣，我都把利潤讓給她，可結果呢？」

這個助理知道：「結果她為韓氏帶來了更大的利潤。」

江可楠的人脈很廣，偶爾給韓氏拉一個項目，利潤也是很客觀的，她就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合同上韓氏的損失。

包括這次也是，韓氏和江氏達成合作後，有一家大型公司找上門來，說經人介紹，是誰介紹，那就不用說了。

這讓韓啟正很受傷。

「我怎麼也想不通，我只是為了她好而已，並不需要她償還，後來我明白了，明白為什麼她每次都要這麼做。」

助理：「為什麼？」

「因為她不喜歡我。」

短短七個字，讓氣氛變得沉默。

只聽韓啟正道：「你想如果她喜歡我，那為什麼一直拒絕我，還想方設法彌補這些？」

「或許……只是江小姐公私分明，不想你在工作上這麼讓步。」

韓啟正打了個響指：「她確實公私分明，所以我今天提出正常溝通，她顯得非常放鬆，比任何一次都放鬆，甚至於讓我覺得，我們之間產生了某種默契。」

而事實證明這只是他的錯覺。

見狀，助理不由問了句：「那您在生活中遇到江小姐，她是什麼樣的？」

生活中？

韓啟正愣了一下，腦海中回想起江氏出事的某天晚上，他在人工湖邊找到她。

他遠遠地看著，看著她孤單又倔強的坐在那，然後想起妻子去世後，女兒常常一個人發獃的樣子。

後來有了江可楠陪伴，女兒漸漸活潑起來，她也成了女兒最喜歡的人。

久而久之，他也開始關注這個人，看到她，他內心的空缺似乎就被填滿了。

回過神來，韓啟正話鋒一轉：「以你的角度來看，她對我是什麼感覺？」

「你確定要知道？」

「是。」

助理想了想，道：「大概就是你把糖都給她，她也不會看一眼的那種。」

「……扣你這個月獎金。」

「哎，是你讓我說的，我實話實說，你又扣我獎金，這就是你公私不分明的表現。」助理越說越納悶。

韓啟正輕哼一聲，又像是想到什麼，道：「你說，她會不會是嫌棄我結過婚？年紀大？」

當初他送她回家的時候，她還說他老了。

助理頭也不抬：「她要是喜歡年紀小單身的，一抓一大把，這根本不是原因。」

「那原因是什麼？」

見他非要刨根問底，助理擦了擦嘴：「你把扣掉的獎金補回來，我就告訴你。」

「成交。」

見他答應得這麼爽快，助理也不含糊，徑直道：「江小姐是江家唯一的女兒，從小吃穿不愁，生活優渥，自己也有能力，要什麼有什麼，所以結不結婚，她根本不在乎，早些年聽說她不想生孩子，我估計也是真的。」

頓了頓，他繼續道：「你想想，這種環境下的女強人，究竟什麼才能打動她？」

韓啟正想了想，道：「其實，如果不是遇見她，妻子去世後，我也有一輩子不再結婚的打算。」

反正他已經有一個女兒，以後他的財產都是她的。

「那江小姐有哪些地方打動你了呢？」助理覺得自己抓住了重點。

只聽韓啟正道：「她看起來冷漠，但骨子裡是善良的，當初她願意花時間陪我女兒，現在也時不時跟她聯絡。」

聽到這，助理一拍大腿：「說到關鍵點了，她願意花時間陪一個人，你想想，現在這個時代，誰會願意花那麼多時間，去做一些沒有收益的事情。」

尤其是對於生意人來說，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韓啟正卻皺了皺眉頭：「可她願意陪的是我女兒，又不是我。」

他女兒想不到的是，老爸竟然跟她吃這個醋。

「我的韓總，你怎麼一談起感情就糊塗了，你是男人，花時間陪她的應該是你。」助理有些恨鐵不成鋼。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她的眼裡根本沒有我。」韓啟正試圖反駁，儘管江可楠剛剛還說過她的時間很寶貴這種話，但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那你隨意，我把話說完了，獎金不許扣，說話算話。」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能不給這個韓總面子。

韓啟正還在心煩意亂，殊不知他們剛剛的對話，被門口的江可楠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原本她已經離開了，中途發現簽字筆忘了帶又返回來，誰知道聽到了信息量這麼大的對話。

看著之前還坑她利潤點的韓啟正這會像個摸不著頭腦的愣頭青，江可楠心裡莫名有些暗爽。

聽到他說自己不喜歡他，那副失落的語氣，江可楠的心情有些複雜。

怎麼說呢，她確實挺煩他的，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感情用事，導致在工作上給她帶來不少困惑。

好好的把工作和個人感情分開不好嗎？

所以今天聽到韓啟正說談項目不會手下留情，她還以為他想通了，原來他是放下了。

放下對她的感情，做回了真正的韓啟正。

不知道為什麼，得知他放棄後，她心裡不僅沒有半點高興還覺得有些鬱悶。

她只不過是希望他公私分明，他怎麼就突然放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