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欣欣再次來到宋家，客廳只有孫梅一個人，看到左欣欣，孫梅愣了一下，隨後十分關切的開口:「傻孩子，你昨天去哪裡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左欣欣搖了搖頭，問:「二舅媽，老夫人在哪裡？」

不等孫梅說話，樓梯拐角處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後便傳來老夫人頗為疲憊的聲音:「是欣欣吧，有什麼事情上來說。」

左欣欣看了眼江煜城，後者微微頷首，她便看了眼孫梅:「二舅媽，我先上去了」

孫梅連連點頭，看向江煜城:「江總先坐吧，我去倒杯水。」

孫梅看起來有些疲倦，言行舉止卻和平時沒有兩樣，似乎並沒有受到昨晚的事的影響。

左欣欣上了樓，就看到老夫人站在那裡，面色滿是疲倦。

宋老夫人:「跟我來吧。」

左欣欣跟著老夫人來到書房，書房乾淨整潔，有的書架卻空蕩蕩，什麼都沒有擺放，顯得有些突兀。

二人在沙發上坐下，宋老夫人緩緩開口:「昨晚的事情，嚇到你了吧？」

左欣欣沒有說話，所有人都嚇到了，更何況是她。

宋老夫人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你肯定有許多疑問，但是欣欣，你能回來，外婆很高興，過去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

「她說的是真的？」

左欣欣看著宋老夫人，眼睛紅腫不堪，充斥著血絲，她已經很久沒有難受成這樣了。

聞言，宋老夫人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不回答，就是默認。

儘管早有準備，左欣欣心中最後一道壁壘還是轟然倒塌。可以看得出來，老夫人很喜歡這個三女兒，但再怎麼喜歡，也不會允許家裡出現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手足之間互相殘殺，這是多遙遠的年代才會發生的事情，竟然活生生在宋家上演。

或許，這也是宋瀟的名字成為宋家忌諱的原因吧。

良久，左欣欣緩緩道:「老夫人，您相信是她做的嗎？」

她看著宋老夫人，試圖從她臉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惜沒有，一點都沒有。

宋老夫人眼眶有些泛紅，原本就蒼老的面容此刻像是衰老了十歲，再堅強，她也是一位母親，發生這種情況，最難過最傷心的自然是她。

老夫人徐徐開口：「欣欣，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過來，但外婆還是勸你一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好嗎？」

面對老夫人幾近懇求的眼神，左欣欣內心陷入天人交戰。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在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再提起，也不要再調查下去了。

左欣欣知道，不光是昨晚的事情，在她出現在宋家面前時，當年的傷疤就已經被揭開了，而秦悅那番話，只是雪上加霜，將血淋淋的現實再次擺在大家面前。

所有人都不願意提起，所有人。

「……好。」

不知過了多久，左欣欣才緩緩開口，此時此刻，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好像不是她的，但她聽得一清二楚，那聲音會說：「過去的就過去吧……」

宋老夫人的眼淚頓時掉了下來，她拉著左欣欣的手一度不知該怎麼開口，左欣欣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這番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裡面有多少不甘，多少悲傷和委屈。

宋老夫人顫顫巍巍握著左欣欣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左欣欣能感覺得到，老夫人對她頗為疼愛，卻總有種疏遠感，現在，她終於明白，這股疏遠感來自於她的母親。

一邊是親生女兒，一邊是長孫，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老夫人對她的感情是複雜的。

儘管現在所開了，老夫人還是不願過多提起。

可話又說回來，老夫人也不過是個六七十的老太太，左欣欣怎麼可能在她面前大吵大鬧，貿然深究。

似是想起什麼，左欣欣道：「我想再去她房間看看。」話音落下覺得不妥，又補充道，「我想一個人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

宋老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拉著左欣欣起身去自己臥室，將鑰匙親手交給她：「不管怎麼樣，只要你想通就好，以後啊，宋家隨時歡迎你回來。」

左欣欣點點頭：「謝謝老夫人。」

不過恐怕這次回去後，她來湘城的機會就少之又少了。

宋瀟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整潔，造型別緻的裝飾，擺滿獎盃證書的書架，精美耀人的珠寶，還有那個，她從不讓人去的秘密基地。

進入房間，左欣欣悄悄反鎖上門，直奔床頭櫃而去。

床頭櫃只有兩個小抽屜，裡面什麼都沒有，梳妝台和衣櫃裡也都空空如也。

房間很大，陳設不多，能找的地方，左欣欣都找過了，但顯然宋瀟離開後，老夫人把她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除了書架的獎盃證書和首飾。

左欣欣來到書架前，仔細將每一層看過去，發現都是普通的獎盃證書，首飾也都擦拭得乾乾淨淨。

忽然，左欣欣苦笑一聲，她這是在幹什麼？

是不甘心還是單純地想要找宋瀟的一些東西當做紀念？

她也不知道，她隻想把房間再認認真真看一遍，也算是，和宋瀟見過一面吧。

說起來，她還沒有去過宋瀟的墓地，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些不敢去。

可能是，時機還沒到吧。

早上吃了葯，這會找了這麼久，左欣欣隻覺得腦袋一陣眩暈，便去房間裡那個角落坐下來。

這個位置很巧妙，可以看到宋家大半個花園，眼下正值夏末，傭人們正在修剪花草，明媚陽光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畫面倒是十分和諧。

看著看著，左欣欣的目光落在面前不高不矮的長桌前，桌上擺著一盆不知名的綠植，生長得頗為旺盛，桌下一共三個抽屜，一個櫃子。

左欣欣盯著看了幾分鐘，才伸手拉開小櫃子，發現櫃子裡面竟然放著東西。

仔細一看，是一些有關珠寶設計的書籍，其中有幾本書，左欣欣也在江煜城書房看到過。

隨手抽出一本，發現書本頗為蓬鬆陳舊，想必一定被看過不少遍。

打開一看，左欣欣不由怔了一下，因為書中幾乎沒有留白的地方，密密麻麻寫滿了感言和記錄，字跡娟秀有力，一筆一劃都彰顯著主人剛烈瀟灑的性格。

不僅如此，邊角還貼著便簽，摺疊後就夾在書頁中，難怪看著這麼蓬鬆。

最後，左欣欣翻到扉頁，「宋瀟」兩個字赫然映入眼簾，一撇一捺盡顯張狂。

「母親……」

手指撫上那兩個字跡，指腹都能感覺到紙張的凹痕，左欣欣輕聲呢喃，似乎都能想象到宋瀟坐在這裡認真看書，或者思考的模樣。

櫃子裡有東西，抽屜裡也有，可能是宋瀟平時不允許人來到這個地方，所以到現在，也沒有人把這些收走。

左欣欣將書仔細歸置原位，率先打開櫃子上方的抽屜，這個抽屜裡放著一些巴掌大的盒子，裡面似乎是一些花種，一共有七八個。

左欣欣想了想，將其中一個放進包裡，就當是給她留一個念想吧。

另外三個抽屜分別裝著繪畫工具、A4紙和一些珠寶模具，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稀奇的，也因為這些東西放了這麼多年，一打開就有種撲面而來的霉味。

左欣欣拿出幾個珠寶模具，發現這些模具形狀比一般的首飾要大，看起來像掛飾，卻有嬰兒拳頭大小。

左欣欣越看越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於是將模具放在一旁，將第二個抽屜的A4紙拿了出來。

一摞A4紙足足有七厘米厚，有一半是草稿，一半是空白，左欣欣將設計稿一張一張看過去，卻沒有一張能和模具對應得上。

左欣欣卻依舊往後翻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模具的原稿會在這裡，哪怕不在，她也有種把設計稿看完的執念。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左欣欣竟真的將上百份設計稿看完，只是這些設計稿中，沒有一個和模具相符合的。

「真是瘋了……」

左欣欣苦笑著搖搖頭，開始收拾設計稿，忽然看到那一摞空白的紙張中，有一張突兀地搭在桌邊，紙張上露出鉛筆的痕跡，似乎是什麼東西。

怎麼會有夾在空白中的設計稿？

不知為何，左欣欣在拿起那摞設計稿時，手指罕見地有些顫抖。

那不止一張，一共有四五張，上面畫出來的圖案形狀和模具一模一樣，只是設計稿上更為詳細，這也讓左欣欣一下子認出這是什麼東西——長命鎖

左欣欣瞳孔猛地一縮，目光直勾勾盯著面前的設計稿。

具有宋瀟獨特設計風格的長命鎖，而且還是兩個，兩個構造大同小異長命鎖，僅僅是設計稿，也能看出這是精心繪製的藝術品。

自古以來，長命鎖都是送孩子的禮物，宋瀟設計這兩個長命鎖，顯然不是二選一，因為模具就有兩個。

左欣欣也是設計師，她能看得出來這兩個長命鎖都是成品，但是根據後面的設計稿來看，似乎是宋瀟做出模具後不太滿意，又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了調整。

但這些模具中，沒有新成品的模具。

左欣欣的目光驀然停在最後一張設計稿上，那上面是長命鎖的成品，一左一右，左邊長命鎖下寫著一個「小」字，右邊寫著一個「雲」。

仔細一看，右邊的長命鎖表面似乎真的畫著捲雲紋，十分精緻。

看著這兩個長命鎖，左欣欣直接聯想到秦悅和宋瀟的孩子。

她記得孫梅曾經說過，當初秦悅還為孩子取過名字，雖然沒有最終決定，但確認孩子的名字中有一個「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