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

是一個可怕的名詞。

但是只有經歷過逃荒的人才能理解這個詞的可怕。

特別是百十年前，火車，轎車，飛機，包括自行車，幾乎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跟逃荒的窮人無關。

他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己的兩條腿。

牛和馬？

對不起，要是有牛和馬，就用不著逃荒了。

條件好點兒的人，最多有兩手推的獨輪車。

人的力氣有限，又沒有食物，所以很多人，都在逃荒的路上死了。

逃荒的時候，一路上挖野菜，啃樹皮，甚至能吃的草，但凡能吞到肚子裏的東西，都會吃。

於是，疾病，甚至瘟疫，也會伴隨著逃荒的人。

小鳳和小紅，當初就是因為家裏遭受大災，又趕上兵荒馬亂的，只能跟著爹娘去外地逃荒。

半路上，她們見了一路的死人。

每倒下一個人，跟著他們的那些烏鴉，野狗，就會在短短的時間內把屍體啃光，連骨頭都剩不下。

有很一段路，連續走了兩天，都沒有看到樹，草和野菜，姐妹倆的爹沒扛住，餓死了。

就在她們也快不行的時候，

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個縣城。

於是，逃荒的人群便開始了賣人。

賣兒賣女，也賣女人。

能賣出去的，還算運氣好的，那怕被人領回去當個家奴或者媳婦，也算是一條活路。

小紅小鳳姐妹倆和娘，算是運氣不好的。

誰也不想要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娘。

娘上了年紀，又餓的沒了人形，那些煙巷的人都瞧不上她。

姐妹倆不想看著娘活活餓死，也不想自己死。

於是，主動去找了煙巷的人。

不要錢，不要米，只要肯給娘一口飯吃，一個能睡覺的地方，以後能讓她們養著娘就行。

煙巷的人一瞧姐妹倆都是美人胚子，就答應了，把她們帶到了秦淮河。

結果，娘在鬱鬱中，隻活了半年就走了。

可跳火坑只需要一步。

想要離開火坑，爬也爬不出來。

於是，姐妹倆就一直待在了秦淮河，還成了那個樓裡的招牌。

她們後來的遭遇幾乎跟小玉她們一樣，世道大亂，幸運的逃到了同一個地方。

「唉，都是世道。」

說完自己身世後，謝無魚心情複雜的感慨了一句，「做人，真的好難。」

「要是以前像現在一樣的太平盛世該多好，隻怪我們生錯了時代吧。」

小紅和小鳳倒是有些不是太在意，笑笑道。

風正蘇很想告訴她們，那有什麼真正的太平盛世啊。

現如今的風塵女子，其實更多。

當生存不是問題的時候，還會有其他的慾望。

為了生存之外的慾望，甚至有很多人主動淪落風塵。

因為所謂的太平盛世。

笑貧，不笑風塵。

這些話，不能跟她們說。

她們這種因為生存才去了秦淮河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好了，我們說完了，小娥，小霞，該你們了。」

姐妹倆沒再多說什麼，目光轉向剩下的兩個人，笑了笑，便坐了下來。

小娥和小霞互相對視了一眼，也同時站了起來。

「各位姐姐都是有故事的人，也都好女人，我們倆，或許就是真正的壞女人吧。」

小娥淡淡的笑道。

「嘻嘻，對，我們就是壞女人。」

小霞捂嘴一笑，跟著說道。

謝無魚對這點兒深有感觸，因為剛才，就她倆的手最不老實。

「憑什麼有權勢的男人可以隨便挑女人，我們女人就不能挑那些臭男人了。」小娥不服氣的繼續說。

「因為我們沒有資本。」

小玉回道。

另外幾人也是跟著點頭。

小霞卻搖頭，掐著腰說，「不，我們自己就是最大的資本。」

「對，你們也見過那些臭男人的德性，那一個不是被咱們迷得神魂顛倒的，要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要什麼就給什麼，那怕他們沒有，想盡辦法也要給我們。」

小娥用手絹捂著嘴笑。

「他們把我們當魚肉，想吃就吃，殊不知，他們也是牛馬，我們想使喚就使喚。」小霞拿著手絹往謝無魚的臉上撩了一下，別有深意的跟著說。

「呸！」

另外六人都是啐了一口。

「嘻嘻，要不是世道亂了，我能再用五百頭牛馬。」小娥不在意的道。

小霞忽然神色一凝，「我們喜歡牛馬，但不喜歡那些畜生不如的豺狼櫻花國兵。」

「所以，大亂的時候，我們就逃了，然後遇到了你們。」

小娥臉色也是一凝，看著眾人道。

「你們到底逃到了那裏？」

謝無魚再次好奇的問。

風正蘇皺了下眉，「那個時候，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有異族人的地方了，所以，她們都逃到了教堂。」

「教堂？」

謝無魚一愣。

「是的，我們都去了教堂，那裏還躲著幾十個女學生。」

小玉接過話來說。

「雖然教堂是異族人的，但是，也並不安全，那些畜生，沒過幾天就衝進了教堂。」小仙跟著說。

小霞蹙了下眉頭，說：「其實，當時不止有我們八個人，還有另外十幾個姐妹。」

「那些畜生，抓走了我們那十幾個姐妹，當時我們都嚇壞了，特別是那些女學生，都嚇哭了。」小梅表情有些痛苦的道。

「更可恨的是，三天后，那些畜生還把那十幾個姐妹的屍體仍在了教堂的門口。」小翠咬了咬牙。

「那時候我們才知道，異族人根本就保護不了我們，我們只有死路一條。」小娥說。

「我們已經髒了，但靈魂還在，我們不能讓那些女學生也在淒慘中死去。」小仙說。

「我們決定保護那些女學生，跟那些畜生拚了。」小霞紅著眼睛說。

「我們知道，我們被人罵成最臟，最低賤的人，但我們還有骨頭。」小鳳說。

「我們雖然沒有殺人的武器，但我們自己就是武器。」小梅說。

「對，我們的皮囊，就是最好的武器。」小玉笑著說。

「我們主動離開了教堂，去找了那些畜生，然後用我們的本事，讓他們一個個的在最放鬆的時候，用他們自己的刀，割斷了他們的脖子！」

小梅慘笑著說。

「哈哈，我殺了五個畜生！可惜地方太小，屍體藏不住了，被第六個畜生髮現了。」

小紅大笑道。

「我比你厲害，我殺了六個！」

「我好衰，才殺了兩個就被發現了。」

「還是小玉姐厲害，她殺了八個才被發現。」

「你也不錯，看著柔柔弱弱的，竟然殺了四個畜生。」

……

她們明明在說著血腥恐怖的事情，甚至在比誰殺的多這種變態的話。

可風正蘇聽起來，莫名的感覺很舒服。

也很欣慰。

但是，她們被發現的後果，不言而喻，很悲催。

她們沒有一個人活下來，全都慘死在了畜生的獸營。

四十二。

這是她們八個人殺死掉的畜生的數量。

那是她們把自己當做武器換來的戰績。

然而，沒有人知道她們這些特殊的戰士做的事，更沒有人知道她們的戰績。

因為她們都是外人眼中不知羞恥，最低賤，最骯髒的一群人。

甚至連給她們收屍的人都沒有。

那怕後來她們的遺骸被發現，還有人沖她們吐口水：呸，活該！

沒有人知道，她們救了幾十個女學生。

而且還把那幾十女學生得救的功勞，算在了異族人的頭上。

變成亡靈以後，陰吏還因為她們的身份，要把她們打入地獄中去。

若不是小玉帶著她們七個四處躲藏，最終被李亞洲所救，這會兒估計還在地獄中被獄刑折磨著。

「你們，還想做人嗎？」

等她們嘰嘰喳喳的說完，風正蘇才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