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女》第198章 棒打鴛鴦
三月,春雨淅淅瀝瀝,春雷炸響,萬物復甦。王元兒終於逮著了崔源,要他到家裏作客,阿爺阿奶都想好好的謝他幫了大忙。
「你二叔一家想要謝我,那麼你呢?」崔源笑眯眯地看著王元兒,道:「你要怎麼謝我?」
王元兒一怔,半晌說不上話來。
「古人雲,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崔源故作搖頭晃腦的唱,一邊乜著王元兒。
王元兒臉漲得通紅,叱道:「崔公子還且慎言。」
什麼以身相許,這,這分明就是浪蕩子的猛浪之詞!
崔源哈哈大笑,用扇子指著她:「王姑娘想到哪去了?我是說以身為奴,無以為報嘛,為奴為婢的也是正常!」
王元兒愣了愣,把眼一瞪!
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逗她,引她想歪,這人怎的這般壞?
王元兒的臉紅了黑,黑了紅,神色變幻,可謂五彩紛呈。
「崔源……」
王元兒那幾近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名諱,讓崔源朗笑出聲,用拳抵著唇輕咳了一聲,道:「不逗你了。」又看到自己空蕩蕩的扇子,便道:「你謝我,不若給我綉上一個扇套,你瞧,我這扇子怪空的。」
王元兒看了一眼,撇著嘴道:「這才三月,用什麼扇子?」也沒說答應不答應。
「你這就不懂了,什麼月份用扇子不打緊,打緊的是文雅呀,你瞧,這麼一裝,姑娘們的視線都要落在我這上頭!」崔源向街邊那含情脈脈看著他的姑娘揮了揮手,那姑娘尖叫一聲,丟過來一個荷包,捂著臉跑了。
王元兒嘴角抽了抽,下意識地離了一步。
崔源怔愣,又是大笑出聲。
……
既是要答謝崔源幫了大忙,宴席自然要做得好,二房裏銀子是沒有多少了,正屋裏為了救王二也是把棺材本都拿出來打點了,這自然而然的,又是王元兒出了銀子做了宴席。
王清兒見了,臉色十分不愉,也是王老漢應承了等七八月租子收上來了就還他們,這才好看了些。
「你啊,就是掉進錢眼子裏。」王春兒戳她的額頭。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這也是咱們辛辛苦苦賺來的,從前二房吃好喝好有咱們什麼事?我可不懂什麼以德報怨的。」王清兒哼了一聲。
「算了,這也算是大姐答謝那崔公子的。」王元兒淡聲道。
王清兒嘟囔一句,說什麼姐們幾個也聽不清。
外邊,張氏怎呼的聲音傳了過來,說是客人都到了,要擺飯了。
飯擺在堂屋裏,除了正主的崔源,王老漢還邀上了候彪,因為那幾天,候彪裡裏外外也幫了把手。
見了候彪,王清兒少不得又朝王春兒擠眉弄眼的,王元兒看在眼裏,臉上不顯,私下裏,卻是和王春兒說起了親事。
「姥婆那邊來信,你也看過的,說那家的郎君是二子,父母都是極好相處的,長兄長嫂也不是那多事的人,那二子跟著一個員外郎身邊做小廝,也是頭腦靈活的人,將來也是能擔大用,你看看怎麼樣?要不要去相相?」
王春兒開始還羞得不行,聽到這些,臉卻是有些白了,支支吾吾的,一個字都不說。
王元兒看在眼裏,咬了咬牙,道:「現在那郎君雖然是個小廝,但得主子賞識,將來做個管事也是可以,日子定會有奔頭,總比,當後母……什麼的強。」
「大姐!」王春兒抬起頭,眼睛卻落在門外的人身上,臉色微微的變了。
王元兒轉過頭,只見候彪站在不遠,見她們看過來,若無其事的走過來笑問:「王老爹問飯了沒有,我來端過去吧?」彷彿沒有將姐妹倆剛才的話聽進去。
「馬上就好了!」王元兒淡淡一笑,起來將鍋蓋掀開,取過一旁擱著的木盆,將飯舀了進去。
有外客,尤其這客人還是男的,婦人自然不會同桌吃飯,所以飯桌擺在了堂屋,由王老漢和王二父子陪著,另外又開了一桌在正屋裏,娘們幾個吃。
王元兒端著一盤醬肘子進堂屋,就看王二拿著酒杯敬崔源,嘴裏說著大恩大德的話,一仰頭就喝下。
崔源謙遜幾句。
張氏在一旁遞上酒壺給幾人滿上了酒,眼巴巴的看著崔源,道:「崔公子,你看我們家爺如今也沒了差事,你身邊兒可缺個差使的人,要不,我們家爺去幫你忙,一來謝恩,二來也好混口飯吃?」
屋子裏本是酒酣熱腸的,張氏這話一出,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
王元兒氣得不輕,二嬸這人還真是慣會蹬鼻子上眼的,逮著機會就去討好算計,也不管什麼場合,會不會令人尷尬。
崔源笑而不語,王老漢和王二都好生尷尬,王二瞪了張氏一眼:「男人在這吃酒,有你什麼事?還不給我下去!」
張氏的嘴張了張,還想說什麼,王元兒道:「二嬸,阿奶叫你呢!」
她隻得走了出去。
王二尷尬地對崔源道:「崔公子莫見怪,鄉下人,不懂個啥規矩,這婆娘素來是個拎不清的,您別放在心上!」
崔源淡淡一笑,道:「王二叔客氣,吃酒,吃酒!」
「對對,吃酒,來,我敬你!」王二呼出一口氣。
別看這崔公子面帶笑容,可那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的時候,還真讓人心裏發怵,那該死的婆娘,就是會倒台,回頭得好好收拾她一頓才行!
一輪酒菜下肚,每個人的臉上都染了紅,候彪來到後院的茅房,方便過後,怔怔地看著那一畦畦的菜地。
「候大哥?」
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候彪轉過身,果然是王春兒,正亭亭玉立的站在後院的門邊,手裏挎了一個竹籃子。
「你怎麼來了?」候彪一笑。
「阿奶怕裏邊不夠菜,讓我再來拔個蘿蔔。」王春兒笑著解釋,又看他臉紅紅的,不由關切地道:「怎的喝了這麼多?仔細身子受不得。」
「沒事,從前我和兄弟們喝得比現在還猛,都是用大碗盛的酒,一碗碗的下去,真正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候彪想起過去,便笑著用手比了比,道:「那時天寒,我們晚上要當值,天冷得很,也是這麼一大碗酒罐下去,也就不怕寒了!」
「當值?」王春兒有些好奇。
候彪嗯了一聲,抿了抿嘴道:「我從前給一戶大戶人家當的護院,晚頭是要當值的。」
「原來如此,難怪候大哥身手這般好!」王春兒溫柔一笑。
她蹲下來,手抓著蘿蔔的根葉,想要拔出來,候彪見了,走過來道:「我來吧!」
「不用,一根蘿蔔我還能拔得了。」王春兒又是一笑,候彪卻不理她,手徑直過去,觸到她來不及收的手,像有什麼電流竄過兩人之間似的,忙的收了回來。
王春兒嚇得縮回手,臉漲得通紅,那張素來姣好的臉更是耀目。
候彪心下一悸,若無其事的別開臉,將那頭白白胖胖的蘿蔔拔了出來,晃著蘿蔔上的土,他遲疑了半刻,道:「你大姐和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王春兒抬起頭看著他。
候彪低頭看著手上的白蘿蔔,道:「你大姐也說得對,你年歲也不小了,若是個好人家,相看一下也不是不成的!」
王春兒聽了臉上的血色褪盡,緩緩的站了起來,嘴唇抖動著。
「女人家,嫁個如意的夫婿很重要,那又是你外祖那邊看過的人,想來也是知根知底的,看一下也無妨。」候彪看過來,只見她臉色微白,眼圈泛紅,心裏登時一跳。
王春兒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一把奪過他手上的蘿蔔,道:「阿奶怕是等著了,我先進去。」
也不等他回話,轉身疾步走,待快到院門時,她又轉過身來,看著候彪:「這是候大哥的真心話嗎?」
候彪定定的看著她,抿著嘴不語。
王春兒露出一個苦笑來,唰地轉身跑走。
候彪頹然地垂下肩膀,他不是沒瞧見她轉身時,眼角的淚。
王元兒又給堂屋燙了一壺酒過去,才出來,就被王清兒拉到一邊。
「大姐,剛剛我瞧見二姐在灶房裏抹眼淚呢!」
王元兒一愣,不是好好的麽,怎突然就抹起眼淚了?
「可知道啥事?」
王清兒搖搖頭,道:「二姐向來是個鵪鶉的性子,有啥都不願說我聽的,我哪知道?」
王元兒微微抿唇,女兒家大了,心事也重了,道:「回頭我問問她。」
然而,王元兒沒從王春兒嘴裏問出話來,卻從崔源口中知道了所謂何事。
「你家二妹和那候彪互生情意麽?」崔源是這麼說的。
王元兒聽了當即就要罵他,姑娘家的聲譽最重要,他這麼說是個啥意思?
崔源見她誤會,便將自己今天所見的給說了,王元兒才知道春兒為何哭了。
「我看那候彪目光清明,行事磊落之餘也不失細心,倒也不失為個良婿。」崔源說了一句。
王元兒沒料到他會這麼說,這是替候彪說好話?可那又怎樣,後母難為!
「鞋子合適不合適,穿的人才知道,她自己願意,你又何苦做那棒子?」崔源輕嘆。
棒子!
這是說她打鴛鴦嗎?王元兒登時氣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