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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女》第276章 姥公憂慮
王元兒他們的後院有一個菜園子,連著牲口圈一塊,如今還是寒冬臘月,自然種不了什麼,雪蓋在上頭,厚厚的一層。

崔源走在前面,留下兩條腳印路,王元兒覺得好玩,乾脆就跟在他後面,踩著他的腳步上前。

「還是回到這裏自在。」崔源回頭,見王元兒正低著頭走在他的腳印坑裏,眼中的柔情更甚,嘴角也悄然彎了起來。

想到家中長輩的安排,他彎起的嘴角微斂,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不悅。

他們竟然趁他不在,就想定下他的親事。

美其名是為他好,還不是利益所言,崔家已經夠盛的了,他們還想和三公五候齊名不成?

可惜,他們有這個心思,他崔源沒有,皇上也不允許有,三公五候已經夠頭痛的了,還要整個十大世家,只怕皇上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宣揚候家的嫡女,配他一個庶子,呵,還真是抬舉了他了。

可惜,他崔源的眼裏只看得見一個沒有半點家世的農女,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嫡女。

他求了皇帝,這頭求了,那頭就把老爺子叫進了宮,然後,他那個父親,把他狠罵了一頓。

他們是看他在皇帝跟前得力,是想要站在第一世家的位置,可惜,宣揚侯太惹眼了。

「哎喲!」王元兒捂住鼻子,坐在雪地上瞪著他:「怎麼走著走著就停下來呢。」

這人的胸膛可真厚,鼻子疼死了!

崔源回過神來,看她跌坐在地上,不禁輕笑出聲,伸出手:「你怎麼這麼笨!」

王元兒看著那修長的手,握上去,真暖和。

站起來,她想要抽回,崔源卻不放,王元兒紅著臉,急道:「快放手,若我姥公看到,只怕會說我。」

崔源想起她的那個酸秀才姥公,失笑,鬆了手,叮囑道:「別再摔了,不然我會以為你是故意的。」

王元兒嗔了他一眼,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明兒不是你家溫鍋麽,我送了禮,自然是要來吃個本錢的。」崔源笑道。

王元兒嘖了一聲,道:「真是看不出你是這種人。」

崔源朗笑出聲,看著她,目光深邃。

王元兒被看得漸漸紅了臉,低著頭道:「看什麼呢?又沒長花兒。」

「家裏要給我定親,宣揚候府的嫡女。」崔源突然道。

定親?

王元兒腦袋嗡的一聲,唰地抬起頭來,臉色刷的白了,好半晌,她才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笑道:「這,恭喜你了!」

嘴上說著恭喜,可心裏,卻像被刀子鋸開了兩掰,又被人一下接一下的捅著,痛得不能呼吸。

鼻子酸的很,那酸氣直衝眼眶,有什麼要湧出來。

王元兒捂住心口,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真是個傻丫頭,明明不歡喜,怎麼就說恭喜呢!」崔源輕嘆。

王元兒張了張口,喉嚨卻像是被誰掐住了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

明明知道會是這樣,她還奢望什麼呢?

「我拒絕了,我的正妻之位是留給這個人的。」崔源用指腹摩挲著她嫩滑的臉蛋。

王元兒一愣,被鋸成兩半的心又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悄然的縫合起來,重新注入了血液,咚咚的直跳,比以往都跳得歡騰。

崔源看著她的眼,那眸子裏的光一點點的大盛起來,越來越耀目。

他心中一盪,看著左右無人,忍不住拉過她低下頭,捧住她的臉含住她的唇瓣。

王元兒杏眼一瞪,張口欲叫,那人的舌頭就如一條靈蛇般鑽了進來。

天地間似停頓了一樣,白茫茫的世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不住地轉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源才放開她,用指腹摩挲著她微微紅腫的唇瓣,嘴角勾起。

王元兒覺得自己的舌頭被吸得生痛,想到剛剛他們做了什麼荒唐事,連忙推開他,又羞又惱:「你你你,怎麼就凈欺負人呢!」

這是什麼地方啊,還是大白天,要是讓人瞧著了,她怎麼見人?

「就欺負你。」崔源笑得邪惡。

王元兒狠狠地瞪他,才問:「你剛剛所說的是怎麼個回事兒?你拒親?」

「可以這麼說。」崔源又向前走去。

王元兒有些心急,問:「那,你和家裏人鬧翻了?」

「算是吧!」崔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我向皇上請了旨,我的婚事只能由他作主。」

王元兒驚訝地張嘴,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言?

「在皇上跟前,他要作主一個人的親事,誰都不能隨意就插手,哪怕是他的父母,這世間,皇帝最大。」似是看出王元兒的想法,崔源笑著說了一句。

王元兒瞭然地點頭:「難怪,為了那位置,總是要爭個頭破血流的呢!」

崔源一笑,道:「我請了這個旨,接下來我就要為他賣命了,今年開春開始,我只怕不會時常在長樂鎮。」

「你不也是才上任市舶司的位置?」王元兒瞪著眼。

「有些事,需要我去。」崔源道:「我只有辦妥了,才能換來更大的恩旨。」

王元兒哦了一聲,又有些臉紅,還隱隱有些歡喜。

「所以,你等著我,不要放棄,哪怕年歲大了,也不要放棄,好不好?」崔源微側著身子,看著她。

好不好?

等著我,好不好?

暖如溫泉的聲音,似遠似近,勾著王元兒的心。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天色將晚,崔源回了衙門住下,王元兒親自送他出去。

回來的時候,遇著姥公,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愣了一瞬,似是很驚悚的樣子。

王元兒有些心虛,笑了笑,就說著要去做晚飯,一頭鑽進了灶房。

梁秀才皺著眉看著大孫女的身影消失在灶房門內,抿了一下唇,背著手進了花廳。

晚間,住在王元兒給他們安排的屋子,梁秀才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梁婆子被他翻身的煩了,乾脆坐了起來,問:「你這是作甚呢?還認床不成。」

梁秀才也坐了起來,拿過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在暗中嘆氣道:「我擔心元兒那丫頭呢!」

梁婆子聽了,打了個呵欠,道:「我說你這老頭兒是吃飽了撐的,元丫頭都這麼大個人了,如今又建起了房子,自己一房搬出來單過了,你沒聽到,他們如今的生意也十分穩定麽,總叫吃喝不愁,有啥擔心的?」

在她看來,王元兒的日子現在才叫舒心,日子富足有奔頭,又住著大宅子,聽說等些日子還會買上幾個人來伺候,那可是小姐兒的生活了。

這老頭兒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你這婆子,我哪是擔心她的生活了?我是愁她的親事。」梁秀才沒好氣地道:「我今兒瞧著她和那崔大人,很是不尋常,只怕,只怕……」

梁婆子一愣。

「晚頭吃飯的時候,我瞧著元兒的嘴唇有些破了。」梁秀才有些羞於啟齒的道:「她,她都還沒成親,怎麼就能這麼輕浮呢,那崔大人也是太猛浪。」

聽到輕浮猛浪,梁婆子心裏一跳,一把抓住老頭兒的胳膊,急問:「啥,你這老頭兒是說啥?說咱元兒不受規矩麽?咱元兒吃虧了?」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他們都還沒定親,就太親密了,要是傳出去,對她的名聲有壞無好。」梁秀才道。

梁婆子哎喲一聲,撫著胸口,嗔道:「我看我遲早要被你這老頭兒給唬出個毛病來。」

籲了幾口氣,她又道:「這事我也問過元兒的,她都說得明白,只等他來提親,元兒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這做姥公的還不清楚,她不是那糊塗的孩子。至於親密點,咳,估計也是不小心。」

這不小心幾個字,她倒是說得有些心虛,有點兒為外孫女開脫的樣子。

「我看那崔大人也不是說著玩的樣子,他瞧咱們家元兒的眼神,可是真切得很。」梁婆子又道:「他生得是一表人才,又是個官兒,配咱們元兒,也是妥妥的。」

「你說得輕巧,怎不想想人家的家世?元兒也沒什麼後盾,即使嫁過去,我怕她要吃虧。」梁秀才長嘆了一口氣:「世家大戶裡的醃臢事,多得咱說不上來,我看元兒如今也掙得來銀子,按理說找個差不多的郎君,倒是可以順遂一生。大官人,哪是那麼容易駕馭的。」

梁婆子沉默下來,嘆道:「這理誰不知道,可也得她自個兒喜歡才成。」

梁秀才又嘆了一聲,道:「什麼榮華富貴,都是虛的,她能得固然是好,我怕就怕她在這條路走得頭破血流,怕她一條腸子通到底,像她娘一樣。」

想起已逝的女兒,梁婆子打了個寒顫,不由攏緊了身上的被子,半晌才道:「不,不會的,我看元兒的福氣比容娘大,她是有福之人。」似是要說服老頭兒又要說服自己一般,道:「你瞧她這幾年,還不是靠著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她性子比容娘要硬,也聰慧,她的福氣大著呢!」

「但願如此吧!」梁秀才半天才接了一句:「也不知這是不是就是命。」

兩口子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才又重新躺下睡去,那孫女主意大,也不是能勸就勸得了的,他們只能在後頭儘力支撐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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