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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女》第324章 家賊難防
因為心裡存了事,王元兒是一宿沒睡好,這第二日起床,那眼底下都有兩條臥蠶了。

梁婆子見了她臉色微青,也不由關切的問了幾句,安慰道:「老人家上了年紀,毛病就是多,你也莫太過掛心,自己身子也要顧著才是。」

王元兒苦笑,她何嘗不知道,可這事兒哪有這麼簡單?

「姥婆,我一會還要和二叔上山去瞧瞧,家裡的事你幫我看顧一下唄。」

「哎哎,你去吧,別擔心家裡。」

用過早朝,王元兒就先去了老宅,去正房看了王老漢,他剛吃了葯,又睡過去了。

王元兒將王婆子拉到一邊小聲問:「阿奶,阿爺可有說過什麼話沒?」

照看了老頭子一宿,王婆子臉容憔悴,神色疲憊,聽到她這問話,搖了搖頭,道:「昨兒開始就吃藥,一直睡,醒了也不怎麼說話,但也會說幾個字的,就是說得慢,也不太清楚。」

這說著說著,她眼淚就流了下來,抹著眼角哽咽道:「你說他好好兒的,上山做什麼?幸虧是被鐵柱兩口子恰好瞧見了,若不然,這會子怕是去見閻王爺了。」

王婆子心有餘悸,越發的覺得後怕。

王元兒便道:「好了,阿奶您也別太傷心,阿爺還能說話,已是萬全,這年紀又上來了,慢慢將養著就是。」

王婆子點了點頭。

王元兒又讓她去歇著,自己則是叫過二叔,準備一道上山去。

「二叔,怎不見二嬸呢?」王元兒來了老宅好久,好像也沒瞧著張氏。

「在屋裡頭呢,爹出了事兒,她也沒落得好,這會子是有些發熱。」王二很是頭痛。

王元兒看了西屋一眼,嘴角微微冷勾,只怕二嬸是心虛吧!

……

麻子凹,地勢隱秘難走,灌木叢橫生,因為遠離山上常走的正路,所以極少人走到這邊來,故而王元兒的太爺爺輩就將窯窖挖在這裡,存放糧食,若是荒災打仗之年,還會躲避到這邊來躲避。

王元兒多少年沒有往這邊走過,她也就是爹爹在生的時候被他帶著來過兩次,看看王家的窯窖所在地。

「奇怪,這裡平素應該也沒有人過來,怎像有車子輪過似的?」王二突然說了一句。

王元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不然,前邊有兩條類似車輪的路,灌草被人踩踏過,十分的凌亂。

她心裡發沉,腳步也加快了些。

王二也感覺有些不安,皺著眉快步往前走。

兩人走到窯窖所在地,一看那用來遮擋窯窖的樹枝松丫全被搬開了,周圍亂七八糟的,而地上的窖門本來是有大鎖頭鎖上的,現在已經被砸開了,那把大鎖都不知哪去了。

「這,這……」王二心中大驚,看了王元兒一眼,臉色微微的變了。

王元兒緊抿著唇,上前掀起窖門,順著石階級走了下去。

站在陰涼乾爽的地窖裡,王元兒卻如置冰窖,渾身冰涼發顫。

今年南邊有些地方有災,但他們長樂鎮卻不受影響,還是豐收年,老宅今年收了多少糧,她也知道,近三十石的糧食,將窯窖堆得滿滿的。

可如今,整個窯窖空空如也,一片狼藉,哪有什麼糧食,只有一陣陣的山風吹過,透心的涼。

「糧,糧食呢?天啊,我們家的糧食呢?」王二下到窯窖,一見連根毛都沒留下的空窖,整個人都傻眼了。

他像隻無頭蒼蠅似的,這裡看看,那裡探探,便是窖裡牆縫都沒有放過,可也沒扣下一粒糧食下來。

王二膝蓋一軟,咚的跪倒在地,傻傻的問:「糧食,沒了?」

王元兒自他進來就注意著他的表情,看他面如土色,如喪考妣的樣子,該是和這糧食被盜的事沒有關聯。

「是有人來偷了糧食,阿爺過來看了,才受了刺激。」王元兒轉身,往外走。

「誰,是誰幹的?哪個天殺的,老子要宰了他。」王二怒髮衝冠,因為發怒,漲得滿面通紅的。

王元兒看著外頭蒼密的樹林,倏地轉過身來,看著二叔,冷笑道:「二叔當真不知道是誰嗎?」

王二一怔,隨即臉色一黑:「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王元兒微闔著眼,雙手緊緊的握成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復睜眼道:「二叔不如回去問問你的娘子,都幹了什麼好事?」

憤怒,說不清的憤怒,充斥著她的整個身體。

滿滿的幾十石糧食,被人偷得一顆不剩,這是多少人的口糧?

幾十石的糧食,按著如今的市價,賣不過五十兩,可那是銀子能比的嗎?眼看著邊關打仗在即,很可能要各處征糧,這不征糧也就罷了,一旦征糧,老宅拿什麼去交?

到那時候,又要用多少倍的銀子才能買回這麼多糧食?

在災荒和征戰之年,誰不知道糧食金貴,有些人,有銀子都未必能買到糧食,可如今?

王元兒真的極其憤怒,她沒想到有人真能膽大包天如此,偷糧賣糧,都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王二聽得雲裡霧裡的,皺眉問:「啥意思,這和你二嬸有啥關聯?」他看著王元兒似笑非笑的,乍然瞪大眼:「你該不會是覺得這窯窖的糧食是被你二嬸偷去了吧?」

他後退一步,看著王元兒的眼神就跟看著怪物一樣,有些不悅地道:「我知道,你素來不喜你二嬸的做派,可她到底是你長輩,這也不能隨口就給她安了罪名。你二嬸,她,怎麼敢?」

「她有什麼不敢的,又有什麼做不出的?她自私自利,好賭成性,為了銀子,有啥乾不出來?」王元兒嗤笑。

「不可能,這不可能!」王二不可置信的揮手,依舊不相信王元兒的說辭,他和張翠芝成親十數年,她是啥人他這同床共枕的還能不知道?

王元兒氣極,悶聲道:「二叔可還記得前陣子二嬸四處借錢?還是三十兩之多,想來也跟二叔要錢了吧?」

王二一怔,沒有反駁,張氏是跟他要過銀子,美其名是給嶽母治病,但他怎麼可能給她那麼大一筆銀子,後來敵不過她哭求,才從鋪子裡的帳目上支了那麼十來兩給她,這才作罷。

「二嬸要這麼多錢,二叔沒有問過她要來做啥嗎?哦,說是給親家姆治病吧?二叔是真信?」

王二囁嚅著嘴,道:「嶽母是真的病了。」

「確實是病了,可她要銀子,並非是給她娘診治,如果我沒猜錯,她是去還賭債了!」王元兒冷冷一笑:「二叔還記得外間人怎麼傳二嬸『偷漢』的事吧,那會二嬸也說了,是賭局裡的貴子,偶然在家門口遇見的,這才拉扯著說了幾句話。我看分明是那貴子來找二嬸還債的,二嬸怕人瞧著了,這才躲躲閃閃的。」

王二大驚:「這,口說無憑。」

「二嬸好賭誰不知道,她頭腦發熱,輸了借錢賭有啥出奇的,當初她連做臘肉的肉都能順下幾斤去賣錢,又有啥做不出來?」

王二語塞,臉漲得通紅。

這些張氏的醜事,他自然記得,婆娘被傳和人偷漢的事也歷歷在目,可難道這才是真相,那死婆娘當真欠了賭債,所以偷了家中的糧食去賣了還債了?

王二始終不敢相信,張氏有這麼大的膽子。

「二叔如若還不信,可還記得二嬸有一天說回了娘家照看親家母?那一天晚上,二嬸到底幹什麼去了,二嬸自己心裡清楚。」王元兒憤慨地道:「而過後,二嬸也整個人都很輕鬆,萬事大安了吧!呵,賭債還清了,自然是安心的。」

王二被她說得連連後退幾步,滿面驚疑不定。

她說的皆是事實,再仔細一想,那死婆娘也是吃不香睡不安的,老是愁眉苦臉的,一副死了爹的樣子,他問她啥事,她也不說。

可自打那婆娘回了一趟娘家過夜後,就啥事兒都沒了!

如今看來,那婆娘實在是太可疑了!

「二叔可還認得這條鑰匙?」王元兒又伸出手,她白凈的手心裡,赫然是一條沾著些泥巴的鑰匙。

「這……」王二去過,擦乾淨那上頭的泥,認真細看,越看,臉色越白。

「是阿爺昨天醒了後悄悄給我的。」王元兒漠然地道:「我不知道這鑰匙是個什麼意思,但阿爺,卻哭了。」

「這,這把鑰匙,是我的。」王二抖著唇帶著哭音道,是了,張氏也曾問過他窯窖的鑰匙放在哪了。

「那二叔的鑰匙,又怎會出現在阿爺手裡?」王元兒譏笑,腦子一轉,道:「我明白了,定是阿爺在這邊發現了鑰匙,再看到糧食沒了,他心裡有數,這是自己人給偷偷盜了去賣錢,阿爺這是怒極攻心,所以才會中風暈倒。」

所以,王老漢醒來後才會有那樣悲痛和失望的神情,有什麼比得過自家人做家賊更失望的?

老爺子這是寒了心啊!

王二跌坐在地,各種證據擺在眼前,只怕這糧倉的糧食,真的是被那死婆娘給偷去了,還氣得老爹暈厥。

怒火從腳底沖了上來,王二嗷的一聲叫:「張翠芝,我殺了你。」話畢,拔腿就往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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