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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王》第64章 君心如刀
第二天一早,趙昕剛剛醒來,喝完早餐奶,正打算美滋滋的曬一曬太陽,甘昭吉就慌慌張張的來稟報:「國公,三司使兼同知樞密院事晏同叔並右正言知諫院富彥國伏閤求見!」「晏殊?」趙昕睜開眼睛,滿眼驚訝:「他怎麼來了?」

他前世沒有見過晏殊,只見過他兒子晏幾道。

但,晏殊的大名,哪怕是在後世,也是如雷貫耳的。

那一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便是普通人,也都能倒背如流。

但在當代,晏最出名的卻不是他的詩詞歌賦文章。

就像范仲淹最有名的不是他的文章,而是西賊給他取的綽號『小范老子』。

而晏殊最有名的,是他的脾氣!

整個大宋,甚至遼國上下,誰不知道,晏同叔是個火藥桶,一點就著?

想當年,這位三司使可是當著章獻明肅太后的面,一朝笏把一個劉太后寵幸的近臣的牙齒給砸斷了好幾顆!

雖然,如今晏殊已經大大收斂自己的脾氣,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位三司使,可不是好惹的。

想了想,趙昕就吩咐道:「快快有請……不,孤要親自出迎!」

於是,便讓劉永年扶他起來,在宮人服侍下,穿戴整齊,然後由劉永年牽著,親自出春坊閣樓,來到坊口。

「臣三司使兼同知樞密院事殊……」

「臣右正言知諫院判流內銓弼……」

「拜見國公……」

在見到趙昕的瞬間,晏殊與富弼立刻誠惶誠恐,上前參拜。

「兩位愛卿快快免禮……」趙昕連忙讓人上前扶起這兩位:「還請入內說話……」

「國公盛德,老臣(臣)銘感五內!」晏殊於是趕緊拉著富弼再拜謝禮,這才敢起來,趨步退到一側,然後畢恭畢敬的跟在趙昕身後,一起進入春坊。

來到春坊內殿,趙昕被劉永年抱著,坐到床榻上,然後就吩咐左右:「快為省主與正言賜座!」

於是,兩把椅子,被人擺到趙昕床前,晏殊與富弼隨即被劉永年請到椅子前。

但這兩人卻沒有坐,反而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特別是富弼,他上前就是大禮叩首,拜道:「臣有罪,本無顏再見國公聖顏,思及諸事未奏,故不敢掛印,唯厚顏而來,伏乞國公降罪懲之!」

晏殊也是微微躬身,拜道:「老臣老朽昏聵,不能正家風,致令富彥國言行無當,幾壞國公大計,有罪,有罪,伏乞國公降罪!」

趙昕一聽,臉色也嚴肅起來。

在北宋,因為趙匡胤開國詔書一句『化家為國,鴻恩宜被於寰區』。

於是,家國天下,融為一體。

士大夫們藉此,得以屢屢干涉皇帝家事,插手宮廷糾紛,甚至參與皇儲廢立。

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士大夫可以干涉君王家事,君王同樣可以臧否士大夫家庭之事。

家規不嚴,家風不肅,家教不正,對大臣來說,都是汙點。

於是,家風門風,不再僅僅只是個人私德問題,被上升到了公共道德,甚至為官資格的高度。

「究竟怎麼了?」趙昕問道。

富弼於是上前頓首拜道:「臣無賴,泄國公機密於外,深感罪責深重,實無顏再朝國公……」

便將昨日,自己將趙昕讓其辦小報,卻不小心說給了晏殊與楊察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在趙昕面前說了一遍。

晏殊也跟著深深鞠躬謝罪。

趙昕聽完,心中自然有些不滿。

但臉上,卻是一副和煦的神色,他微微一笑,道:「孤還以為是何事呢?」

「此等小事,正言就不必如此惶恐了,快快請起……」

他又笑著對晏殊道:「省主,乃是國家功臣,素來德高望重,為孤父皇肱骨,孤可受不起省主如此大禮,還是快快免禮……」

又對劉永年和甘昭吉吩咐:「劉卿、甘卿,快快為孤扶起兩位大臣!」

待到劉永年與甘昭吉將晏殊和富弼都扶起來,坐到椅子上後,趙昕就笑著繼續道:「往後,若是這般小事,還請正言與省主,莫要再如此鄭重了……」

這讓富弼聽著,真的是如沐春風,感覺真的遇到了明主聖君,隻恨不得為趙昕赴湯蹈火。

但在晏殊耳中,卻是另外一副感受了。

自十四歲中進士迄今,晏殊已經為官差不多四十幾年。

歷事真宗、章獻明肅太后和當今官家,經歷不知道多少風波與鬥爭,見證了數不清的刀光劍影。

所以,晏殊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君上的嘴,騙人的鬼!

哪怕是當今官家,亦是如此。

何況如今面前的這位,可是內外皆知的聖王,號稱和高辛氏一般『聰以知遠,明以察微』,曾坐於汴京春坊,就運籌帷幄,決斷沿邊之事。

怎麼能被他的外表與年紀欺騙呢?

應該將之視為成年的儲君看待,這樣一來,視角和體驗就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反正,晏殊此刻,內心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充滿了謹慎的。

因為他眼中的那位幼年國公的形象,非是他眼睛所見的那個粉雕玉琢,可愛天真的稚子,而是一位頭戴冠冕,臨襟正坐,琉珠十二重,掌生殺予奪,口含天憲的君主!

更因為他的人生,已經經歷過了磨難與坎坷。

當年,真宗見他,一句話,就讓他龍飛九天,成為天下皆知的神童,奠定了他仕途的基礎。

然後,章獻明肅太后一句話,又將他打落塵埃,落職為知州。

所以,對於什麼叫『用之即為龍,不用則為蟲』,晏殊深有體會。

於是,晏殊小心翼翼的選擇著措辭,稽首道:「此事,國公固然聖德寬弘,然老臣卻不敢放肆,回去後必定好生教訓右正言,令其知為臣之道,守大臣之體,往後必定不敢再犯……」

「省主言重了……言重了……」趙昕笑了起來,兩歲的孩子,展顏之時,笑容足以融化堅冰:「正言之才,孤知,省主亦知,此國家未來之臣,社稷之柱也……」

「不必太過苛責,要多給些試錯、犯錯的機會……」

「就如雪松,不歷風雪,安能成材?也如美玉,不經雕刻,何以為美?」

「故先王用人,用其能而去其短……」

這一番話,在富弼與晏殊耳中,又呈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富弼感覺自己,彷彿沐浴在和煦的春風中,身心與靈魂都被侵染。

而晏殊則彷彿身處三九寒冬,身無片縷,被冰雪所環繞,靈魂都要被凍結!

因為他聽出了這位國公話外隱含的警告與敲打之意。

下次再犯,那就真的是要像雪松一樣被立於風雪之中捶打,像璞玉一樣,被匠人雕琢了。

而大宋什麼地方適合做這種事情?

嶺南雷州!

上一個去雷州旅遊的人,叫丁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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