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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王》第30章 外戚(1)
趙昕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床榻前,侍立著一個女官,大約二十來歲,模樣還算端正。再抬眼仔細一瞧,他就認了出來。

正是他母親身邊的女彤史苗鳳,所謂彤史,乃是這大宋皇城中的一個女官官階。

詩雲:靜女其孌,貽我彤管。

於是,自唐開始,宮闈後妃,俱設彤史之官,以掌其事。

簡單的來說,就是給在深宮裏寂寞的妃嬪,安排一個貼己的閨蜜。

一般選良家婦充任,還有品階,彤史是正七品,和外朝的文官一樣,有俸祿拿,有爵位領,甚至還有升遷機會!

皇城女官,最高是可以做到正五品的入內尚書省尚書的。

若能做到這個位置,那就不得了。

這個級別的女官,權力未必會比執政官差多少。

想當年,章獻明肅太后稱製,她身邊的知內省事提點司宮局邵氏可是威風的很。

而現在趙昕面前的這位苗彤史,則是趙昕的母親進宮的時候帶進來的貼身使女。

若趙昕記得的沒錯的話,明年,這個苗彤史就要嫁人了,因是國公生母身邊人,所以她還嫁的不錯,丈夫是殿前司的一個指揮。

出嫁時,趙昕的生母送了許多嫁妝。

後來,生了孩子後,這苗彤史就又回宮,繼續服侍趙昕的母親,一直到其老死。

總的來說,這個女官的一生和趙昕的母親的一生,幾乎相差無幾。

為人妻則逆來順受,為人臣,則萬事順服,哪怕臨老,身居高位,也是小心謹慎。

終於也是無病無災,壽終正寢。

「國公萬福……」苗鳳看到趙昕醒來,立刻上前盈盈一拜:「才人聽說國公大好,特命臣妾來看望國公……」

趙昕看著她,良久,終於才問道:「母親可好?」

「才人近期偶感風寒,所以不能及時來探望國公,心中愧疚,所以命臣妾向國公請罪……」苗鳳再拜說道。

趙昕動了動嘴唇,終究是沒有說話。

他的生母就是這樣的。

膽小,怕事、謹慎、順服。

從來都不肯爭取什麼,也不敢爭取什麼。

所以,在趙昕的前世,即使她是天子的生母,卻也在這皇城與汴京城裏幾乎沒有存在感。

苗鳳卻是戰戰兢兢,壽國公醒轉後,宮裏面都說國公得了祖宗庇佑,啟了智慧,有聖王幼年之姿。

很多人都來保慶殿,向她和她的女主人賀喜。

可是,她與自己的主人,卻反倒是戰戰兢兢,怕的不得了。

因為……

她們雖然出生低微,但卻也並非不知宮中事。

早在進宮前,苗鳳與自家小姐,就已經耳聞目濡,知道了許多宮中的隱秘事。

所以,進宮後是謹小慎微,唯恐有所差池,殃及家人。

現在,國公如此英明神武,苗鳳與自己的小姐,雖然心裏面也高興,但害怕和畏懼的成分卻遠遠多於高興。

沒辦法!

李宸妃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她們主僕哪裏敢有絲毫的逾越念頭?

當年,章獻明肅太后可是說的明明白白——宸妃?哪裏有什麼宸妃?死的不就是一個破宮女嗎?

死就死了,何必來煩我?

錯非時任宰相呂夷簡據理力爭,爭取到了那位當今官家生母的死後哀榮與待遇。

恐怕,這位生下官家的官宦小姐,死後可能連個葬禮都不會辦。

甚至說不定,連埋在那裏,都沒有人講的清楚。

故而,昨夜,官家派張惟吉來通知她們主僕時,苗鳳和她的小姐,嚇得抱在一起哭了整整一夜。

她們那裏有膽子敢搬進這春坊來?

是當皇后的劍不快了?

還是張才人的枕邊風不夠犀利了?

自然,苗才人馬上就『病』了,而且病的相當嚴重。

於是,立刻上表,推脫了來春坊的事情。

但這些事情,苗鳳哪裏敢在趙昕面前說?

自然是只能俯首再拜:「妾既望見國公聖體安康,這便回去復命,伏乞國公保重聖體!」

趙昕於是嘆了口氣,在心裏面搖了搖頭。

他的母親,他的舅舅們,都是一個性子。

膽小、怕事,萬事謹慎,如履薄冰。

和這大宋的其他外戚、國舅,形成了鮮明對比,以至於趙昕都頗有微詞了,在他前世的時候,就為此責備過幾個舅舅——你們可以膽子大一點的嘛。

可惜,舅舅們都嚇壞了,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只是拚命磕頭謝罪,說什麼『臣等待罪於宮闕,得蒙官家厚愛,拔擢為官,賜以富貴,安敢望其他?』。

所以,早在前世,趙昕就已經對自己的外家失望透頂了。

他們是不可能在任何方面能幫到自己的。

當然了,舅舅們也不會在任何方面傷害到他。

混吃等死,就是苗家人最大的期望與指望了。

想著這些,趙昕便道:「許院使,替孤送送苗彤史!」

想了想,趙昕就又補充道:「春坊裡不是有幾匹錦緞嗎?院使去取來,拿給彤史,請彤史拿去,做幾件衣裳!」

於是,苗鳳千恩萬謝。

送走苗鳳,趙昕就準備起床了。

這時候,一個穿著緋衣,腰間戴了一個魚袋的官員,手疾眼快的疾步而趨,來到趙昕床榻前,跪下來叩首拜道:「臣永年受命來服侍國公,往後國公有什麼差遣,請儘管吩咐!」

趙昕聞言,便低下頭來,仔細看了看這個官員。

發現他有鬍鬚,年紀大約在二十來歲,生得白白凈凈的樣子,應該是文官。

「楊懷敏呢?」趙昕狐疑著問道。

「回稟國公,楊供奉,自是回了皇城司……」叫永年的官員拜道:「官家和申國公,特地安排臣來服侍、照顧國公,臣不才,願萬死為國公效犬馬之勞,唯望國公莫要嫌棄微臣粗鄙之軀,卑微之身!」

趙昕聽著,心裏面差不多明白了,應該是昨日的事情發酵了。

所以,楊懷敏被調離,他母親派人來看他,又有了這個正兒八經的文官入宮。

只是……

文官入宮?

這永年很有名嗎?

怎麼前世自己沒有聽說過呢?

須知,能入禁中,為皇子左右侍從的文官,必然是文名極高的人。

所以……

「卿是哪家的?」趙昕輕聲問道。

「家父蒙官家不棄,賞為榮國公……」永年拜道。

趙昕於是立刻想了起來,笑道:「一柱擎天劉永年?」

後者聽了,肅然起敬,滿懷敬畏與崇拜的再拜:「國公聖明,臣待罪駕前,誠惶誠恐!」

在劉永年看來,眼前的國公,完美的符合他在書本與傳說中所知的聖王事跡。

聰以知遠,明以察微,這句話似乎就是為了國公量身而作。

於是,他在心中發誓,便是死,也不能讓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有可能危害和傷害到這位幼年聖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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