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

聽著楊仇語調平淡，帶著譏嘲的說出這些話，江帆的神色終於漸漸起了變化。

不知怎麼，他竟是也想起了自己滿身臭糞苦苦求生，自己背著忠叔在垃圾堆中尋找殘渣剩飯的畫面。

楊仇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忽然露出意興闌珊的表情，他把最後一口香煙吸進，隨手扔出煙蒂：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成王敗寇，動手吧。」

江帆看著楊仇，眼神卻忽然變得複雜起來。

他緩緩開口：

「我記得很久之前，久遠到你還在叫我帆哥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朋友……」

楊仇的眼神變了，同樣變得複雜無比，甚至當中充滿了一些別的東西，只是馬上，這所有的一切，全都被仇怨徹底填滿！

「帆哥……呵呵，哈哈哈！」

他死死的盯著江帆，忽然冷笑：

「你毀了整個楊家！這就是你所謂的朋友？」

「那是我的錯嗎！」

江帆忽然暴怒，陡然咆哮起來：

「楊奇！你別忘了！是你要先殺我的！」

楊仇的嘴唇劇烈的顫抖起來，他死死咬著牙，忽然同樣的咆哮起來：

「那又怎麼樣！你早就不是曾經的江家大少，你憑什麼還敢踩到我頭上！曾經你是主子，可誰不想當主子！」

「主子？」

江帆怒吼：

「我是主子？楊奇，你他媽捫心自問，我江帆當年待你如何！你在外受了委屈，哪一次不是我幫你出頭！」

「你楊家經歷幾次大起大落，哪一次不是我江帆出手幫你們渡過難關！」

「你楊家當初得罪了京城豪門，又是誰幫你們擦的屁股！」

「甚至就連你喝的人事不省，都是老子把你背回家的！」

「主子？主子會他媽這麼對你？！」

楊仇渾身顫抖，死死的捏著拳頭，他臉色扭曲：

「江帆！你少他媽扯這些事！那不過是你假仁假義罷了！你無非是借著這些事，讓我們對你江家死心塌地，讓我們為你江家賣命罷！」

「哈！」

江帆怒極反笑：

「好！那你倒是說說，我讓你們賣什麼命了？我是讓你們替我擋槍林彈雨，還是我要你們奉獻過半絲家財？」

「沒有！全他媽都不曾有過！」

「我江帆僅僅只是單純的把你當兄弟！不止是你，王文龍，王文傑……洛城這些富家子，我對你們何曾差過！可你們又是怎麼回報我的！」

「王家！王家！！那一把衝天烈焰，你知道把江家多少忠骨都化成了飛灰！」

「你呢？你們呢？我當初背著忠叔，跪在你楊家門口！磕頭磕的頭破血流！你楊奇出來看過我嗎！幫過我嗎！」

「你知不知道，我在垃圾桶裡翻東西吃，得了痢疾，幾乎瘦成了皮包骨，是忠叔跪在一家醫院門口，給那家醫院的大夫磕了幾十個響頭，這才吊回了我的一條命！」

「可那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如果不是我遇到了鳳姐，我和忠叔早就死了！」

「我好恨啊！」

「主子，嘿嘿，主子！」

「當初我江帆，真他媽就該當你們這群畜生的主子！」

楊仇渾身顫抖，臉色漲紅，他死死的捏著拳頭，以至於長長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他忽然吼叫起來：

「你以為我不想幫嗎？可是滅你們的是周家！！別說周家，就是王家，我楊家惹得起嗎？我楊家得罪的起誰？！」

江帆冷笑：

「好！好啊！你為了家族不敢得罪他們可以，可是後來呢？後來又是為什麼！」

楊仇沉默了。

許久以後，他才忽然大笑起來：

「為什麼？你不知道為什麼嗎？」

他點點頭：

「好，我告訴你，我踩著你，要殺你，全都只為了一個人，秋明月！！」

江帆的神色變了。

楊仇的臉色一點點的轉冷：

「我喜歡明月，從十五歲見到她開始，就喜歡她，甚至那個時候，我夢裡都是她的影子。」

「可是我不敢說，甚至不敢想！因為她秋明月，是你江大少的未婚妻！」

「你江大少的未婚妻啊！誰敢打她的主意？」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你江家完蛋，我以為我的機會來了，可是，可是……」

「你都淪落到送外賣了，可是她居然還對你念念不忘！」

「換了你，你會甘心嗎？」

「那個時候我忽然明白，只要你不死，她的心就永遠在你身上！」

「所以我要你死！」

楊仇一聲怒吼：

「你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不死！！」

江帆忽然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許久以後，他長長的嘆息一聲，接著輕輕的擺了擺手：

「你走吧。」

楊仇愣住了。

他眼神中的怨毒漸漸消失，反而充滿了苦澀。

「走？」

他自嘲一笑：

「走到哪裡？我這一路，走的太長，太艱難，也太絕望了，我累了……你殺了我吧。」

江帆凝望著天空中即將墜落的夕陽，忽然落寞的說道：

「今天死的人夠多了，我已經殺了你一次，不想再動手了。」

楊仇的聲音平淡：

「你不殺我，我就殺你，遲早會殺你。」

「隨便吧。」

江帆忽然隻覺得一陣疲憊，就如同楊奇剛剛說的一樣，他這一路走來，又何嘗不是走的太長太遠，太艱難，又太絕望？

若非自己覺醒系統，只怕此刻，也只是如楊奇一樣，只能這般無力的面對命運嘶吼與咆哮。

兩人的路途，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忽然想起了夏繁星，不知怎麼，此時此刻，他很想抱一抱，這個當初讓他不惜斷臂剜目，以求復活的女人。

即便是理智冷酷如他，也終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也總會有疲憊，總會有軟弱一面的人。

楊仇獃獃的看了江帆許久，終於轉過身子，緩緩向著遠方走去。

只是走出幾步，他卻頓住腳步：

「殺你之前，我不會動你手下的那群雜魚，但你一死，他們誰也活不成！」

他不再停留，抓起徐增的屍體，瞬間遠去。

江帆則是一直盯著即將沉沒的夕陽，瘋狂克制著心頭想要去見夏繁星的衝動。

現在還不是時候。

自己是沒有弱點的，最起碼在自己的敵人面前，自己是沒有，也絕不會有弱點的。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也徹底消失，夜色終於重新籠罩了大海。

江帆那一顆火熱的心，也終於漸漸的，重新的冰冷了下來。

而除了冰冷，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述的孤獨。

「獨在異鄉……為異客……」

就在念出這一句古詩的同時，江帆的手上，也出現了一顆詭異絕倫的血色奇石。

魔珠！

吞噬了無以計數的負面情緒，這一顆來自神兵玄奇世界的魔珠，終是徹底的開始了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