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紀藍母親湊到她跟前，壓低了聲音繼續還說：「我認識好幾個人，家裏的孩子剛剛上初中，想找家教，禮苗現在找到工作沒？要不你給你介紹介紹？」

魚禮苗母親聽了這話，一笑而過，「我們家孩子準備考研，也只有趁這個時候休息，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紀藍母親不以為然，想到自己兒子不也是在備考，不同樣還是找了一份兼職。臉上的笑容淡了：

「考試歸考試，工作還是要找的，不然，和社會脫節也不好。再說了，就算是女孩子家的，一直不工作，不太好。」

「誰說我們家苗沒有工作了？她每天都在家裏，看著是挺閑的，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的，光她的稿費，就頂你家兒子的家教費了！」

說話的語氣無形中加重，魚禮苗母親若不是看在她是多年鄰居的份兒上，聽她開口說話的調調就會板起臉。

「瞧你，我不也是為禮苗著想嘛，你倒是還跟我氣上了，彆氣，彆氣啦，」紀藍母親打哈哈，「禮苗回來也有一段時間了，談戀愛沒有？」

魚禮苗母親臉上明顯已經寫上了「我不想說」幾個大字，偏對方不當回事，還繼續問，末了，還用開玩笑的語氣要幫魚禮苗介紹對象。

「不說了，我跟我朋友約好的時間早就到了，我該走了。」

說罷，魚禮苗母親坐上電瓶車上，用最快的速度遠離。

紀藍母親回到家，看見丈夫蹲在陽台上逗前天剛剛買的一隻小綠龜，吩咐他趕緊來廚房幫她剁捲心菜，待會兒再給餃子餡調作料。

這會兒紀藍補覺剛起床，腦子暈暈沉沉，手腳跟被人抽打似得，酸痛無力，從房間挪到客廳，聽見父母倆人討論魚禮苗，站在廚房門口聽了一會兒，對母親的八卦真是感到無語。

也不明白，她什麼時候對魚禮苗有意見了。

他現在不敢想到魚禮苗，也不想出門，什麼事情也不想做，暫時隻想當一隻正宗的鹹魚。

甚至希望，自己出點意外，最好可以失憶，把之前不堪的過往忘掉。

想到這裏，愈發後悔，那晚自己壓根就不該沾酒！

哎，要是魚禮苗知道了，她和顧贏會怎麼想我？

中午煮餃子，紀藍就吃了幾個，然後借口自己還有事，關在房間裏面不再出門。

父母見他一天兩天都是這樣，無不是覺得奇怪，問他什麼不去給學生上課，回答是：那孩子今天有另外的活動，不補課。要是再問他，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紀藍怕父母再丟出問題，把房間收拾乾淨就出門。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沒有人，偶爾可以聽到兩邊草叢或是灌木叢裏面窸窸窣窣的響聲，流浪貓瞧見人也不會害怕，大搖大擺的從他面前走過，鑽進某輛車底下，繞著車輪胎走一圈，「嗖」一聲就跑不見了。

略略夾雜熱氣的風撲灑在臉上，鼻尖嗅到了洗髮水的香氣漫無目的的直走，穿過看桃樹，繞過露天停車場，走過吵吵嚷嚷的商店門口……

紀藍盯著遠方潑上了晚霞的天空，一想到不久之後，這裏，那裏都將會有無數人走過，知道自己該回家了。

重新走進熟悉的樓道裏面，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紀藍迎頭對上了魚禮苗的眼睛，一人愕然，一人無措。

魚禮苗看出他的吃驚，本想笑一笑緩解尷尬，可發現自己根本就笑不出來。

「好點了嗎？」

「嗯？」紀藍腦門上一瞬間出了好多汗，「我沒事。」

「嗯，沒事就好。我去倒垃圾了。」

紀藍遲鈍了幾秒，連忙讓開路，「嗯，我上去，需要我等你嗎？」

魚禮苗腦子快速的轉動，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幾秒，「嗯。我會快點的。」說著，轉身跑出去，把分類好的垃圾丟進了垃圾桶，扭身跑進了電梯。

「昨天張瑤和我說了，你們舉辦了一個聚會是不是？」說完，用餘光偷偷地看紀藍的臉。

紀藍頓了頓：「嗯，其實沒什麼意思，幸好你沒有去。」

「沒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嗎？」魚禮苗小心翼翼的問。

「沒，沒什麼。」

叮——

電梯門打開了。

「我回去了。」

魚禮苗露出淡淡地笑容點點頭，心裏分外難過：

他在撒謊，有些緊張，可又那麼自然，好像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得。

原來以為的成熟，其實不過是一層外表，心裏還是個孩子，做錯什麼，依然會往後躲，往後縮，也會茫然不知所措。

魚禮苗真希望還是自己多慮了。

時隔幾日。

紀藍開始接受那晚的事實。

開始想法子約陸小密出來說清楚，可惜，周一到周六，每天都要上課，偶爾回家的時間都趕上別加班的點。

到了周末，他給陸小密發消息，也沒有回復。

這天還是和往常一樣，九點半從學生家出門，回到太陽鳥小區已經早也是十點半，紀藍前腳踏進家門，後腳還沒有抬起來，客廳的燈就亮了。

「藍藍，你過來。」

聽母親說話的語氣，紀藍忙換好了鞋子走過去，「怎麼了？」

紀藍母親隨手關掉燈，把兒子拉到了廚房，又是關窗又是關門。

「媽，你到底是怎麼了？」

紀藍母親對他橫眉豎眼，伸出去的手在他手臂上掐了好幾下，「你呀你，還真是你爸說準了，越長大越不懂事！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啊？」

紀藍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母親在說什麼。

「你跟媽媽老實說，你和小密到底有沒有處朋友？！」說完，一口氣差點沒有呼上來，「說實話！」

這會兒紀藍知道出什麼事了。

從母親那裏得知，原來前天下午五六點鐘的樣子，陸小密來找自己，沒見到本人，就拉上了母親，當著她的面，說了那晚發生的事，只希望母親幫她罵罵自己。

「你說你，做了就做了，你躲什麼躲啊？還是不是個男人？」

這話紀藍無話可說。

「這事你爸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他非得打斷你的腿不可。」紀藍母親氣得不輕，「小密那孩子還說，她根本就不怪你。依我看，你們在一起得了。」

紀藍皺起眉頭拒絕：「媽！這又不是買東西，可以商量。我根本就不喜歡她，什麼在一起不在一起的，你就別瞎摻和了。」

紀藍母親氣不打一處來，恨恨地掐了一把他的手臂，「不喜歡怎麼就睡到一塊去了？」

「……」紀藍抬起眉毛，怒道：「是我錯了，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人一開始在餐館，最後就到了酒店，我比誰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罷，撇下母親掉頭推開了門，衝去臥室。

「哎，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

現在母親也知道了，紀藍猜想，陸小密很有可能去找她的閨蜜說說，說不定，那天聚會的人都知道了，只是自己傻傻的以為是自個兒做了什麼才會那樣。

既然這樣，倒不如找人問清楚。

紀藍給學生家長請假了一天，在校友群裏面加了那天參加聚會的同學的QQ號，逐個逐個的問。

到頭來，確定是有人惡作劇，故意把他和陸小密關在一間房裏面，至於那晚兩人有沒有做什麼，他們也不清楚，有人隻說，一宿也沒什麼動靜。

紀藍相信自己的定力，即便是醉得一塌糊塗，應該也不會做出什麼不合適的事來。

不過，還得去找陸小密當面說。

陸小密沒料到紀藍會約自己出去，既沒說好也不說不好，反正人到時候也出現了，瞧著他看自己的眼神，也知道不會和自己說什麼好話。

「咳咳咳，你叫我來不應該只是盯著我看吧？」盧西奧托起了茶杯，「阿姨知道了，罵你沒有？」

紀藍：「對不起。」

「……」

「那晚我不應該喝那麼多酒，希望沒對你做什麼。」

陸小密揚起下巴看著他：「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都沒穿衣服，能夠幹什麼？紀藍，你又不是三歲的孩子，別告訴你不知道。還有，我還是那句話，不需要你負責。」

紀藍沉下臉沒說話。

「如果你要是過意不去的話，當我男朋友！」

「不行！」紀藍語速快，口吻堅定。

陸小密扣住杯耳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呈現青色，望著紀藍的眼神漸漸冷淡：「紀藍，你和魚禮苗不適合在一起，阿姨她不太喜歡她，她其實也不太喜歡你，或許你自己感受不到，可我看的很清楚。

她明知道你喝酒不舒服但不去看你，明知道我們有聚會，卻不出現，什麼也不說，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這樣的女人你不覺得可怕嗎？

如果她知道我們睡過，你覺得她會在意嗎？紀藍，拜託你清醒一點，你喜歡她那麼久，是個獃子都看的出來，就她，跟沒事人一樣，我陸小密死乞白賴的喜歡你，你不喜歡我就算了，但請你不要傷害我！」

說到這裏，陸小密站起來，把一杯還溫熱的咖啡潑到他的臉上，「魚禮苗是渣女，你就是渣男！」

說罷，怒氣沖沖離開。

陸小密從未想到有天自己竟然會罵紀藍，這個叫自己心心念念始終都忘卻不掉的男孩，男人，分明想和他在一起想瘋了，可他眼裏心裏只有一個魚禮苗。

紀藍和魚禮苗還有顧贏，斷了聯繫，電話，微信還是QQ，消息記錄還是上個月，沒有任何變化。

哪怕是紀藍和魚禮苗走在路上，兩人都會不約而同的扭過頭，偶爾碰見才會對視幾秒，隨即再掉頭各自走各自的路。

大暑，轉眼又是立秋。

紀藍報早已考了導遊，十一月筆試，十二月份口試，現在他不敢鬆懈一分鐘，想要做足準備，全力迎考，其他的事，他都不管了。

而顧贏又開了一間工作室，錢是從冷麵那裏借來的，寫了欠條，還被摁了手印，照約定的時間連本帶息的還給他。

至於工作夥伴有曾經的好哥們，人不多，顧贏從哪兒摔倒再從哪兒爬起來，再從頭開始，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