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莫名其妙演出

赤日滿天地，除了樹蔭庇護的陰涼地。

火雲成山嶽，幸而沒有把天壓塌下來。

草木盡焦卷，可能有些也是被人踩的。

川澤皆竭涸，人身上的汗水可流不盡。

眼見已經八月底了，這秋老虎還是不肯放過人，趁著最後一掃尾再狠狠地威風一段時間。

人來人往的後台吵吵嚷嚷，幾間通用的小休息室擠滿了普通的演出人員和工作人員。

只有腕才能用獨立的休息室，享受官方給準備的水果拚盤和屋子裡的空調冷氣，在上場時間前度過一陣悠閑時光。

抱著那把舊吉他，像一個漂浮於一望無際的海平面的沉船倖存者抱著唯一一塊破木板。

不知道他曾經是頭等艙的門房還是下等倉廁所的擋板，漂泊的人此時此刻只知道它是自己最值得依靠的物件。

尋到了自己認為最好的地方，一處無人關注的角落。

再把臉背過人群，搭攏著腦袋變身成為病殃殃的小雞崽子。

有時想脫離人群，卻無法離開人群。

李書逸表現得孤僻安靜，卻又不得不豎起耳朵認真聽場務工作人員念節目單，看看他們有沒有尋找自己，以免耽誤了演出。

老闆雖不情願，卻也為李書逸安排了商演。

雖然有的商演方式極為奇怪。

就好比有一場，新開的圖書城開業，到了之後才發現那邊安排他去二樓的童書區前唱歌搞氣氛，面對著一張張路過的稚嫩可愛的小臉和無數家長帶著疑問的眼神。

李書逸硬著頭皮上場唱童歌，剛開始氣氛十分尷尬，李書逸甚至懷疑老闆故意害自己想讓他出醜以此遭受心靈打擊放棄商演這件事。

你若芬芳，蜂蝶自來。

即使是使用還不如ktv麥清楚的音響設備，李書逸一開嗓便驚了在場的家長和孩童。

清亮深情，如鶴飛九霄。

甚至有兩個路過的青年人不屑的嘲諷「唱這麼好聽？假唱吧，走吧走吧騙小孩的。」

雖是質疑，李書逸卻莫名開心？

唱著唱著有一個穿著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突然跑來隨著他的歌聲手舞足蹈，孩子的天真可愛讓人心柔軟起來，清澈純真的雙眼透露出人性最簡單的快樂。

逐漸李書逸也放鬆狀態，搖擺身體，用手腕轉花花陪著小女孩打節奏互動。

只要有一個開頭的便會吸引來其他小朋友，對小孩子吸引力最大的也是小孩子。

當他被一群隻到自己膝蓋的小豆丁團團圍住，看著那些充滿自信的卻極其簡單的舞蹈動作。

李書逸居然有些後悔沒去當幼兒園老師。

應書店要求，最後李書逸以一曲小二郎結束了商演活動。

只是歌詞，孩子們又能懂得多少呢？

童年還沒開始便開始失去了。

來之前老闆並沒有交代清楚要怎麼表演，他也以為就是站在現搭的舞台上對著買書的路人唱唱歌。

依稀記得那天夜裡他對著鏡子演練了很久「把手借給我」「搖起手來」「大家一起唱」這種熱場子的話。

可惜最後都沒有用上。

互動的時候說的都是「小朋友們拍拍手」「可以非常好」「特別棒」「跟上節奏」，諸如此類哄小孩的話。

可這場商演卻比那些給某些店鋪站台時要快樂的多。

還有一場令李書逸徹夜難忘。

動物園周年慶搭了好大的檯子表演，其中給李書逸的任務是讓他跟一隻美洲豹同台演出。

他在旁邊唱歌，美洲豹就在他身邊的檯子上趴著，為了讓觀眾看得清楚甚至沒有樹籠子，只是簡單的把四肢和身體捆綁了一下。

「舞台音響這麼大，萬一它受驚了一激動給我咬一口怎麼辦？」

一個正常的有獨立思考習慣的成年人，換誰都得心虛害怕吧？

在得知自己的合作夥伴凶如猛虎之後，就安全問題，李書逸和主辦方再三溝通，他可不想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誰知那飼養員卻哈哈一笑，對自己馴養的美洲豹表現得十分自信「那不能，它可是個乖寶寶可親人，不會咬人的。我就是把手放在它嘴裡它都不會咬我。」

「升降台起伏大，台下觀眾多，舞台音響噪音大。小孩嚇到了還要哭，美洲豹再親人嚇到了也得乾點啥吧？」

通過和演出方總導演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溝通，最終決定讓那飼養員一起上台看著他的「乖豹豹」。

演出時分，李書逸配美洲豹，頓時喜感頓出。

李書逸也豁出去了，美洲豹也豁出去了。

表演開始美洲豹果然表現得躁動不安，尤其是李書逸一開嗓唱到高音它便驚的要掙脫繩索逃跑一樣。

它一改常態，用嘶吼皺鼻表現出憤怒和不安。就連飼養員的安撫也好不見效，用餘光瞟見，飼養員想上前去摸摸它的腦袋，誰知差點被乖豹豹咬掉手指。

人類往往太過於自信，所以才會在歷史的長河裡摔倒又爬起來，又摔倒又爬起來。

動物好馴，你可以打罵它折辱它。

可它骨子裡的野性如同奔湧的江水，始終是難以改變的。

小的時候一家人喜歡去動物園，圍著那些懶散的動物逛了一遍又一遍。

長大後便再也沒有去過動物園，因為那些動物身上的不自由容易讓成人看到自己的身影。

出於對飼養員和策劃人的小報復，那一首歌李書逸唱的格外有勁，聲音洪亮，如同飛流而下的瀑布敲打岩石，尤其是高音的時候比往常更加穩健清爽。

必要的時候，他會飽含深情的和眼神慌亂的飼養員交換眼神。

一邊得意洋洋故意忽視飼養員的驚恐，一邊縱情歌唱帶動群眾互動。

觀眾熱情回應，美洲豹也熱情回應。

這種感覺，何其快樂。

可有些時候，那美洲豹動作大了，看起來就要衝破束縛蹦躂過來的時候，李書逸便也嚇得腳底發軟。

根據陪他一起來的朋友說，那場演出他高音和顫音唱的特別好。

殊不知，是被嚇得自然而然嗓子就抖了。

經歷過一個月曲折離奇的商演磨鍊，從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變成背著大書包的小學生，懵懵懂懂之中李書逸終於有所改變，在舞台上起碼能不那麼怯場，能發揮私下裡五成實力。

於是老闆給他接了一份音樂節的活，這次不是導演讓你唱什麼你就唱什麼，第一次，他可以站在舞台上跟大家分享他自己的歌。

激動和緊張劈裡啪啦拍打著李書逸的心，默默的坐在角落裡複習著自己寫的歌曲，明明是自己寫的，這會又怕忘詞跑掉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條黑色的繩子。

角落裡，光明不在，沒有十字架也沒有耶穌像。

男孩把繩子從衣領裡拽出來，下面掛著的居然是一個花紋十分漂亮的吉他撥片。

指肚磨搓著撥片，輕閉雙眼，享受黑暗帶來的片刻安寧。

將那份愛握於手中，雙手握拳又覆蓋，宛若信徒像神甫虔誠的禱告。

「你可以的李書逸，不要讓糖糖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