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很奇怪，說是野獸的聲音吧，沒有那麼野，要說是人的聲音吧……似乎又太野了。曹婆子狠狠哆嗦了一下，臉色發白：「是，是大小姐！她，她又開始叫了！」

「又？」齊顏回頭看向曹婆子，「她之前也這麼叫過？」

「從晚開始的……」曹婆子說著，不由狠狠一吞咽。

「昨天晚上啊……」齊顏喃喃一句。

「少夫人，您進去看看吧，看看您就知道了……」曹婆子從來沒對齊顏這麼恭敬過。

她點頭哈腰求著齊顏。

齊顏抬腳，走進了靈池院。

走進靈池院安，齊顏的腳步微微頓住，她微微瞪大眼，看著滿地狼藉的靈池院，或許，用狼藉來形容還不夠，此時的靈池院，就像是被野獸肆虐過一樣。

「啊！啊！」謝纖纖嘶啞的聲音從屋中往外傳，說不清是在啊嘶吼還是在慘叫。

齊顏回頭看了看曹婆子。

曹婆子縮了縮肩膀，聲音透著哆哆嗦嗦，儘管她竭盡全力地壓製著不讓自己發抖，可還是能聽得見牙齒打顫的聲音：「小……小姐姐，就，就在裏面……」

齊顏走過滿地狼藉的院子，緩緩推來了謝纖纖的屋子。

剛一推開，立馬忽然衝出來一個影子，齊顏還沒看清楚，那影子就朝著她撲了過來！

眼看就要將齊顏撲倒在地！忽然，那影子不知怎麼的！在空中停滯了一下，轉而忽然倒在了一旁！

「少夫人！」滿月趁著這個空晌，衝到了齊顏的面前，擋住了自家少夫人。

齊顏神魂甫定，看向剛才的黑影。

哪裏是什麼黑影，明明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謝纖纖，若不是她那身衣服，齊顏還真的認不出來她了。

只見謝纖纖的頭髮披散，整個人真真像是：「鬼上身」了一樣。

她在地上，打著滾，嘶叫著……

「還不把大小姐看好！」滿月沖屋裏丫鬟下人喊道。

隨即，屋裏的丫鬟下人像是反應了過來似的，連忙將謝纖纖按住了。

「啊！啊！！」謝纖纖掙扎著，像是一條被衝到岸上的魚！兩個身高馬大的家丁，幾乎按住不住她。

「用繩子綁起來。」齊顏皺眉說道。

「可是……」曹婆子站出來，說道：「小姐身體金貴……這要是給勒出印子來……」

齊顏看向她：「那也好，把你跟謝纖纖一起關在屋裏，你好好伺候你家金貴的小姐吧。」

說完，就要離開。

「是！是！」曹婆子連忙攔住齊顏，「聽，聽少夫人的！」

說罷，跟丫鬟使了個眼色：「去拿軟一些的繩子來！」

「是！是！」

…………

…………

謝纖纖被綁在了床上，但是她並不老實，嘶吼聲都沒斷過，她的嗓子明顯已經啞了，齊顏都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發出這種滲人的聲音的。

像是野獸嘶吼，又像是人類受到非人折磨時的慘叫。

謝纖纖現在確實有些不太像人了，誰能想到，曾經高高在上，驕矜無比的謝大小姐，披散著頭髮，自這丫，還流著口，一雙發紅的眼睛，跟野獸沒什麼兩樣。

「少夫人，您說該怎麼辦啊……」曹婆子站在齊顏身後，搓著手，小心翼翼地問道。

齊顏說：「這是病，找大夫啊。」

「已經找了。」曹婆子說，「張神醫來看過。」

「誰？」

「張神醫。」曹婆子說，「就是給少夫人你治病的張神醫。『』

「他怎麼說？」

張神醫說：「他治不了。」

「就這？」齊顏眼睛一轉，若有所思，「他沒說其他的了？」

「沒有……」曹婆子說，「他說治不了，起身就走了。」

「哦……」齊顏幽幽哼了一聲，不明所以。

「少夫人，您說，該怎麼辦？」曹婆子連敬稱都用上了。

齊顏一攤手：「張神醫都沒辦法，我也沒辦法。」

「您是府裡的主子，您就給拿個主意吧？」曹婆子連忙又道。

齊顏聳聳肩：「現在當我是主子了？」

曹婆子尷尬道：「少夫人，您救救大小姐吧。」

「我救不了。」齊顏說著，站起身來，「我一不是大夫，而不是神婆，我怎麼救謝纖纖？」

「那您給出個主意啊，您說怎麼辦才好？」

齊顏笑了笑，說道：「你想讓我出什麼主意呢？」

曹婆子一愣，咽了咽口水，看著齊顏。

齊顏笑著說：「你倒是聰明的很啊，謝纖纖這個樣子，讓我拿出主意，若是謝纖纖出了事，到時候，謝夫人追問齊顏，你一推乾淨！都是我的責任了。」

「我沒這個意思！」曹婆子狠狠吞咽一下，急切地表明自己，說道，「我沒少夫人見識多！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求求少夫人，拿個主意吧！」

「我能拿什麼主意啊？」齊顏長長嘆口氣，頓了頓，說道，「我記得，你剛才說，謝纖纖是鬼上身？」

「是，是的。」

「那就找神婆唄。」齊顏說。

「我，我知道了。」曹婆子道，「我這就聽少夫人的，找個神婆過來。」

齊顏聞言，冷笑一下，掃了眼曹婆子。

「我，我這就去……」曹婆子不敢跟齊顏對視，連忙退下了。

齊顏又轉頭看了一眼瘋子似的謝纖纖，然後沖屋裏的丫鬟道：「看好你們家小姐。」

說完，轉身離開了。

…………

…………

齊顏大步流星地走出謝纖纖的靈池院，小滿月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少夫人……」滿月說著，不由朝身後的靈池院看了看，「大小姐，這是忽然怎麼了？說瘋就瘋了……」

齊顏笑了笑，輕飄飄地說道：「誰讓她沒事找事，受點教訓也活該！」

「受點教訓？」滿月眨眨眼。

齊顏頷首，篤定說道：「放下，謝纖纖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麼說……」滿月一驚，不由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少夫人，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能猜到。」齊顏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小丫鬟很是好奇，一雙閃閃的眼睛，看著齊顏，就像是渴求知識的小童，看著自己的夫子。

齊顏道：「還記得謝纖纖前幾天打了誰嗎？」

滿月眨眨眼：「歐陽大夫……」

「張神醫跟歐陽大夫什麼關係？」齊顏又問。

「師兄弟。」滿月回道。

齊顏笑了笑，不置可否，繼續道：「你想一想，剛才曹婆子說請了張神醫來看病，張神醫是怎麼說的？」

「他說……」滿月點著下巴，回憶道，「治不了……然後就走了。」

說完，小滿月看向齊顏。

齊顏提示道：「你再想一想張神醫的性格。」

滿月頓了頓，隨即忽然一驚，靈光乍現，醍醐灌頂。

「是張神醫！」說完，小丫鬟意識到隔牆有耳，連忙壓低了聲音，「……是張神醫？！」

齊顏頷首：「八九不離十了。」

滿月點著頭：「也是，依照張神醫對醫術癡迷的性格，他是不可能說出，不能治這種話的。」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張神醫清楚謝纖纖這病情，但是，他就是不給治。

甚至，謝纖纖這個突如其來的怪症就是張神醫的「傑作」，目的自然是歐陽大夫出氣了。

…………

…………

此時的歐陽大夫的住處。

張神醫正在將熬好的湯藥，遞給歐陽大夫。

「府裡是不是出事了？」歐陽大夫問道。

張神醫面不改色：「怎麼這麼問。」

「早上我聽下人在竊竊私語說著什麼靈池院……」歐陽大夫說著，看著張神醫，「你對謝纖纖出手了？」

張神醫說：「你放心，們不會出人命。」

歐陽大夫扶額，嘆氣道：「你果然還是……」

張神醫抵嘴乾咳了一聲，說道：「我們不說謝纖纖了，說說少夫人吧。」

「少夫人……」歐陽大夫放下了手裏的葯碗，說道，「你已經將第八根刺進去了吧？」

「嗯！」張神醫說，「現在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了。」

歐陽大夫說：「不知道……少夫人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我正想說，去看看他。」張神醫道，「不過，她對我戒心太重，我不合適直接問話……」258

說著，看歐陽大夫。

歐陽大夫嘆口氣，說道：「我這就去。」

…………

…………

那邊，歐陽大夫去凌春院見齊顏，殊不知，齊顏正在去朝夕院的路上。

齊顏一邊走，一邊出神地想著什麼，以至於要上台階了，她都沒注意，一下子踢了上去，差點摔倒。

「少夫人！」幸好小滿月一直注意著齊顏，她眼疾手快，拉住齊顏，說，「這裏是台階啊，慢點走。」

齊顏回了神，看向滿月：「是不是不對勁兒。」

「什麼不對勁兒？」滿月問道。

「剛才在靈池院。」齊顏說，「有些不會對勁兒……」

「少夫人，你是說大小姐嗎？」滿月說，「你不是說，她活該嗎？」

「不是這件事。」齊顏若有所思，說道，「我是說，我去開門的時候，謝纖纖忽然衝出來這件事。」

「可給我嚇壞了！」說起這件事，滿月還心有餘悸呢！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齊顏說。

「少夫人，你是說，那麼多丫鬟下人沒攔住大小姐？」滿月跟著齊顏的一起想，越想也越覺得說不過去。

「對啊！」滿月一拍腦袋，「那麼多丫鬟僕人呢，怎麼就看不住一個謝纖纖呢？還有曹婆子，她明顯是讓少夫人走在前面去開門的……」

齊顏道：「這只是一點。」

「還有？」滿月不解。

「你還記不記得，謝纖纖撲過來的時候……」齊顏一邊說，一邊努力回憶剛才的事情。

「記得。」滿月說，「眼看就要撲倒少夫人了，但是少夫人，運氣好，謝纖纖自己摔倒了。」

「她不是摔倒的。」齊顏說。

「不是，摔倒了的？」滿月眨眨眼。

「是有人朝她扔了什麼東西，謝纖纖被打中了，然後摔倒的。」齊顏說。

滿月眨眨眼：「不可能吧……」

齊顏目光篤定，說道：「就是這樣的，我怎麼說一直覺得古怪呢，是謝纖纖後來倒地的姿勢古怪，她不是被扳倒的。」

「這麼說……」滿月咽了咽口水，「靈池院有厲害的家丁高手。」

「不會是靈池院的人。」齊顏說，「要是靈池院的高手家丁，沒必要出手救我。」

畢竟，她跟靈池院的關係挺僵硬的。

「那會是誰？」滿月頓了頓，又說，「少夫人，這也說不定，只是你的錯覺呢。」

「不會。」齊顏說，「這種事，不止一次了。」

「不止一次？！」

齊顏頷首說道：「以前謝夫人為難我的時候，我也遇到過，有下人給跟我動手，卻被暗器打中了。」

一次或許是巧合，兩三次那就絕對不是巧合了。

「少夫人，你怎麼越說，我越害怕啊？」小滿月搓了搓胳膊。

齊顏深吸一口氣，沖小丫鬟說：「滿月，你去凌春院幫我拿一件披風來。」

」啊？！」滿月眨眨眼，不明所以，「現在？」

「對，就是現在。」齊顏說，「我在這裏等你。」

「可是……」滿月知道齊顏這是要支開自己，但是不明白，為什麼現在這個時間支走自己

「去吧。」齊顏說。

滿月還能說什麼呢，隻好快步去了，爭取早點回來。

…………

…………

等到滿月離開了，齊顏轉身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

她站定了腳步，雙手環胸：「出來！」

話音落下，沒有人出來。

「我再說一遍。」齊顏道，「我知道你聽得見，出來！」

依舊沒人……

「不出來是吧？」齊顏說著，就朝著池塘走去了，「你不出來，我可跳進去了！」說完，提著裙擺，毫不猶豫就下了水。

「齊顏……」這時候，背後傳來一聲無奈的聲音，齊顏的身後伸出來一隻大手，將她拉了回來。

齊顏轉頭一瞧，不是謝傅奕是誰！

「我就知道。」齊顏揚起下巴。

謝傅奕將齊顏拉到剛才僻靜的地方，他揉著眉心：「你是拿捏住我了，對吧？！」

「是。」齊顏毫不猶豫。

謝傅奕低聲道：「要是我不在！你真的就下去了？」

「怎麼會？」齊顏瞪大眼，「你要是不出現，我走到一半，就自己上來了。」

謝傅奕：「……」

「你就仗著我喜歡你，心疼你！」謝傅奕無奈，說道。

齊顏聳聳肩，表示，還是就這麼回事。

「我現在出來了。」謝傅奕嘆口氣，很無奈，又很寵溺，「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齊顏道：「你武功挺高的嘛。」

謝傅奕此時也沒必要隱瞞了，反正也隱瞞不住了。

「會一些傍身的功夫。」

「我看，不只是傍身吧？」

齊顏說著，不由想到了前世，自己在客棧中，半夜看到的情形。

那時候，謝傅奕身邊聚集了一群人，那些人，單是看著就覺得來頭不簡單，那時候的她沒有懷疑，謝傅奕既然跟他們在一起，自然也是來頭不簡單的。

除了謝家二公子的身份，他或許還有另外什麼的身份。

謝傅奕輕輕笑了，他被齊顏發現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說道：「這裏人多，你想跟我說話的話，今晚把後窗開開，我進屋找你。」

齊顏：「……」

「我先走了。」謝傅奕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說完話，一個起躍，人就不見了。

齊顏繼續：「……」

…………

…………

「少夫人！少夫人！」小滿月氣喘籲籲跑了過來，手裏攥著齊顏要的披風，「我拿來了。」

齊顏接過披風，拍了拍滿月的肩膀：「辛苦啦。」

「少夫人，我給你披上？」滿月說。

「不用。」齊顏將披風拿在手了，「我們走吧。」

「是！」

小滿月跟上齊顏，主僕兩人一起來到了朝夕院。

…………

…………

朝夕院院門緊閉。

齊顏頓了頓，抬手敲門。

不知為何，她的心緒異常平靜，比之前來朝夕院的每一次都要平靜。

這種平靜……

齊顏皺了皺眉，她有些抵觸反感，甚至，有些恐懼……

「齊顏？」這時候，院門打開了，開門的人，自然謝傅休。

他還拄著拐杖，見到齊顏很是詫異。

齊顏看著謝傅休的臉，心如止水的情緒，微微波動起來。

「你怎麼來了？」謝傅休問。

齊顏忽然想起了上次離開的時候，謝傅休跟她書說，要是有事的話，可以讓滿月傳達……

大公子沒有明說，但是跟齊顏保持距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齊顏心裏清楚，但是，她裝作不知道。

這有些卑鄙，齊顏心道，她利用了謝傅休的溫柔，知道他說不出直接拒絕人的話，所以，想盡辦法纏著他。

「我能進去吧？」齊顏問道。

謝傅休頓了頓，說：「當然可以。」說著，側過身，請齊顏進去。

齊顏踏進朝夕院，已經開始波動的情緒，更加起伏起來。

她情不自禁，輕輕笑了笑。

「齊顏？」謝傅休站在她身後，見到齊顏低著頭，肩膀微微抖動，不知她是哭是笑。

齊顏忽然又道：「大公子，我能去屋裏嗎？」

謝傅休微微頓了頓，說道：「可以啊，請吧。」

齊顏就這麼：「得寸進尺」踏進了謝傅休的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