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羅公子一頓：「你為什麼不回家？」

齊顏微微低著頭：「書局就是我的家了。」

羅載看著齊顏，風風火火的樣子稍微安靜下來一些：「齊顏，你跟……家裏鬧矛盾了？」

齊顏聞言，不由苦笑一聲。

鬧矛盾？這幾個字對於她這些天經歷的事情來說，分量太輕飄飄了。

齊顏搖搖頭：「總之，我以後會住在書局裏。」

羅載搖頭，不同意：「齊顏，你不想，我也不追問了，但是，住在書局是不信的，楊七七是一定會來找你麻煩的。」

齊顏知道這點，但是比起被楊七七找麻煩，她更加不想回到謝府。

「要不這樣吧。」羅載也看得出來齊顏的意思，說道，「你要是不嫌棄，就現住在我的別苑裡。」

齊顏一歪頭：「別苑？」

「對。」羅載說道，「我在城南華興街那邊有一處別苑，你去那裏住吧，名義上不是我的，所以楊七七一時間也找不到。」

齊顏道：「這樣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羅載一擺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他道，「你一個姑娘家，這裏是書局，再說了周濱又在這裏住著，你也住在這裏，孤男寡女的，傳出去不好。」

齊顏看著他，有些忍俊不禁，若是剛認識羅載，只看他風風火火的性子，很難想像這個人的骨子裏十分傳統的。

「那就謝謝你了。」

齊顏沖羅載一拱手。

羅載笑道：「謝什麼，你現在被楊七七找麻煩……還是因為我呢。」

齊顏不僅問道：「你跟楊小姐，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句兩句也說不清。」羅載搖著頭，長長嘆口氣，又說，「總之，這件事吧，你不知道地也好。」

齊顏聞言，頷首答應。

羅載又對齊顏道：「我是覺得，這些天，你躲著一些好。」

齊顏想了想，說：「好，若是沒事，我便不來書局，將書局交給周濱打理。」

「對對！」羅載最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連連點頭，說道，「周濱是個靠譜的，交給他沒問題！」

齊顏微笑。

羅載來也匆匆卻也匆匆，跟齊顏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還囑咐齊顏了好幾遍他那別苑的位置。

「我會讓人跟那邊打好招呼的！」羅載說，「你一會兒就去吧！」

「好。」齊顏起身，將羅載送到了門口，沖羅公子道，「你路上小心。」

「我走了！」羅載沖齊顏揮揮手。

那邊，羅載走遠了，齊顏走到了店裏。

周濱捧著兩本帳本，走過來，沖齊顏道：「老闆，這幾天的帳目，你看一下。」

齊顏接過周濱遞來的帳目，快速掃了一眼，點點頭：「好的，沒問題，前幾天《一端綺》買的挺好，可是這幾天怎麼……沒人買了？」

周濱見齊顏看的這麼快，有些詫異：「老闆這麼快，你都看完了？」

齊顏頷首：「看完了。」

說著，將帳簿交給周濱的手裏，繼續說道：「《一端綺》這本是怎麼回事？」

「只是這樣的……」周濱說道，「隔壁把價格壓的很低，這本書的價錢比我們便宜近一半。」

「一半？」齊顏皺眉。

周濱道：「老闆，你放心，隔壁也就只有這一本價格特別低，也是為了招攬顧客。」

齊顏聞言頷首，說道：「你看看我們有沒有能壓低價格的書。」

「明白。」周濱道，「我也正有這個打算。」

齊顏之後又跟周濱說了一會兒書局裏的事情，陸陸續續有客人進來買書了。

齊顏先到了羅載的囑咐，沖周濱道：「我有事，先走了……這幾天，就勞煩你費心了。」

「老闆，你放心。」周濱拍著胸脯，保證道，「店裏就交給我跟小林吧。」

齊顏頷首，對周濱很是放心。

她在店裏已經交代的差不多了，也不多待了，拿了一本帳目，轉身就要走。

滿月亦步亦趨跟上齊顏。

齊顏走出了書局，滿月跟出了書局。

齊顏的方向不是回謝家的方向，滿月跟了一段時間之後，有些納悶，但是小丫鬟知道齊顏還在生自己的氣，就沒敢上前問，就這麼埋頭跟著。

「你要跟我到什麼時候？」前面的齊顏忽然停住了腳步，看向滿月。

滿月也倏地停住了腳步：「少，少夫人……」

「不要這麼叫我。」齊顏皺著眉，「我不是你的少夫人。」

滿月舔了舔嘴唇：「那，那我叫你什麼好……」

齊顏也不僅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一直以來，滿月都是「少夫人」「少夫人」的喊。

她皺了皺眉：「總之，我不想聽見這個稱呼。」

「那我喊你……」滿月不由朝著身後看了看，遠紅書局還在身後，隱隱約約看得到招牌，「那，那我喊你……老闆？」

齊顏不置可否，轉而說道：「你回去吧。」

「回哪裏去？」

「謝家。」齊顏說。

滿月搖搖頭：「少夫……老，老闆……你不要趕我走，你去那裏，就讓我去那裏吧。」

齊顏聞言，揉了揉眉心：「謝傅奕，到底想怎麼？」

「這跟公子……沒關係。」滿月搖著頭，說道，「是我想跟著少夫……跟著老闆你的。」

「我這裏不需要你跟著。」齊顏說，「你回謝家吧。」

「可是……」

「沒有可是。」齊顏說，「要是還想我念著你的一點好，你就離我遠點。」

滿月愣怔在原地，一直以來，齊顏都是將她當做妹妹對待的，雖然兩人的關係是主僕，但是齊顏從來沒將她當做是下人，對她格外親昵。

齊顏對她那麼好，以至於滿月都忘了，齊顏在對著敵人的時候，在對著不喜歡之人的時候，是很無情的。

如今，她對著滿月，神色態度就像是曾經對著謝夫人身邊的丫鬟。

滿月鼻子一酸，眼淚嘩啦啦掉了下來。

齊顏站在她面前，冷冷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反應。

「你好自為之。」說完這句話，齊顏頭也不會地走了。

滿月走了幾步想跟上去，但是又想到齊顏剛才說的話：「要是還想我念著你的一點好，你就離我遠點。

小丫鬟的腳步停住了，吧嗒吧嗒掉著眼淚，看著走遠的齊顏。

…………

…………

齊顏背部挺得筆直，頭也不會，走出了巷子。

走出巷子之後，齊顏的腳步微微頓了頓，滿月的哭聲在身後傳來，她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

齊顏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股子迷茫湧上了心頭，眼前的行人雖然都腳步匆匆，但是，他們每一個似乎都有歸處，可是她呢？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

齊顏也不知道自己在街上站了多久，回過神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孩扯了扯她的裙擺。

「小姐。」那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長得瘦骨嶙峋，顯得一雙眼格外大。

「行行好吧。」那孩子說著，將一個帶著豁口的碗，遞到了齊顏的面前，可憐兮兮地說道，「行行好吧……」

齊顏微微一頓。

那小乞丐把碗更往前湊了一些。

齊顏嘆了口氣，拿出錢袋來，從裏面取出一些碎銀子，扔在了那小乞丐的碗裏。

「謝謝，謝謝。」小乞丐沖齊顏笑著，露出了缺了一角的門牙。

「小姐，您真是一個大好人！」那小乞丐說著，禁不住開心似的，抓了抓齊顏的裙擺。

齊顏抬手，揉了揉那小乞丐的腦袋。

小乞丐笑著，聲音清脆：「好人一生平安！」說完，捧著自己的碗，歡快，滿意地走了。

齊顏或許是被那小乞丐的笑容感染了，嘆了口氣，也扯住一個笑容的樣子來。

只是這個笑容還沒扯到一半，就徹底冷了下來！

「錢呢？！」齊顏的錢袋不見了！

她連忙翻找自己的身上，沒有！左右看看！還是沒有！

她根本沒動過地方！錢袋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也沒人碰過她！除了那個……

齊顏忽的想起來，那孩子得了碎銀子之後，開心地扯著她的衣擺。

應該是那個時候偷走的……

齊顏深吸一口氣，恨不得將那個小乞丐拉回來！狠狠教訓一會兒！但是，人來人往，那小乞丐在就鑽進人群裡，看不見蹤影了！

「少……老闆……」就在此時，一個人朝著齊顏走了過來，這個人就是小滿月，她還帶著一個人。說是帶著，確切地說是拽著。

滿月拽著剛才消失不見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不停地掙扎著，一臉不滿，嘴裏還嘟嘟嚷嚷的，剛才的天真可憐一點兒都看不見了。

齊顏看著滿月帶著那個小乞丐走到了齊顏的面前。

「道歉。」滿月沖那小乞丐說。

小乞丐看向齊顏，弔兒郎當地站著：「你就是三十的新主子？！」

「我讓你道歉！」滿月說著，抬手沖著那小乞丐的腦袋來了一下子。

小乞丐瞪了滿月一眼，像是一個炸毛的貓兒，但是對著比自己厲害的對手，也就只是炸了炸毛。

那小乞丐雙手環胸，白了一眼齊顏，搖頭晃腦來了一句：「對不起。」

「好好說！」滿月嚴肅地看著那小乞丐。

小乞丐一臉的不情願，但是在滿月「毫不退讓」的目光下，最後還是聽著頭皮，沖齊顏道：「對不起！」

滿月這時候，將齊顏被偷走的錢袋拿了出來，小心翼翼遞給齊顏：「老闆，對不起……這是你的錢袋，他不該偷你的錢。」

齊顏看著失而復得的錢袋，沒有立馬伸手去接。

滿月咬著下唇，看著齊顏，小聲道：「老闆，你看看裏面少錢沒有。」

齊顏頓了頓，伸手接了過去，卻沒有打開錢袋，她看了看小乞丐，又看了看滿月，，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一遭：「你們……認識？」

「認識！以前認識的！我們在一個府裡做下人，後來……我們就沒怎麼聯繫了！」滿月見齊顏主動跟自己說話，這話還不是趕她，小丫鬟很是開心激動，繼續解釋說道，「我上次見他，還是在一個多月之前呢！他也從那個府裡……」

「能不能不要提秦府了？」小乞丐打斷滿月，不滿道，「你忘了，他們是怎麼虐待我們的了？！」

滿月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齊顏。

齊顏不由看了看滿月。

小乞丐站在兩人身旁，只見滿月急切討好的樣子，又看到了齊顏一臉冷淡的表情。

「我說……」小乞丐的眉心皺起老高了，他打量著齊顏：「你是三十的主子？」

「三十？」齊顏聞言，不由看向滿月。

滿月抓了抓後腦杓，說：「那，那是……我，我以前的名字叫……叫這個……」

「哦。」齊顏聞言，不冷不熱應了一句。

「喂！」這時候，小乞丐又開了口，他手指指著齊顏的，直衝沖問道，「你真的是三十的主子？！」

齊顏低頭，看著這個鼻孔朝天的小乞丐，說：「我不是。」

她以前沒將滿月當做是丫鬟，所以不算是滿月的主子，至於現在……她更是不想跟謝家的任何有關係。

齊顏深吸一口，對於滿月的好奇，就這麼停住了。

她看向滿月，一碼歸一碼地說道：「錢袋，多謝你了。」

滿月聞言，連忙擺著手，受寵若驚：「沒關係！沒關係！我……我……」

齊顏不再理會滿月，轉身要走。

「我就說，你不是三十的主子！」小乞丐沖著齊顏的背影喊道，「三十說她找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的主子！怎麼看都不是你！」

齊顏的腳步微微一頓，但是，沒有回頭。

身後，小乞丐還在大聲說道：「走！三十！我帶你去吃東西！」

「你少說兩句吧！」滿月滿心都是齊顏，盯著齊顏離開的背影，沒時間應付小乞丐。

「走啦！跟我去吃大饅頭！我都聽見你肚子叫了！」小乞丐拉著滿月要走。

滿月這邊記得滿頭大汗，看著齊顏遠去的背影，哪裏顧得上吃饅頭！

「走了！走了！」小乞丐還在拉滿月，「不要管那個人了！我們一起吃大白饅頭去……」

這時，一道流裡流氣的聲音響起：「吃什麼饅頭啊？小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