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顏隨便點了兩個點心，又看向了昨晚那個女扮男裝，自稱自己是謝纖纖的小姑娘。

她沒了昨日緊張與拘束似乎還沒消失，正小心翼翼地對面的另一個姑娘說話。

至於她對面坐著的姑娘，雙手環胸地坐著，下巴微微揚起，明顯比那小姑娘氣勢，甚至有點盛氣凌人。

「讓你辦個事都辦不好！廢物！」

「我……我知道自己錯了……」昨天的那小姑娘怯生生低著頭，絞著手指頭。

對面的姑娘還不解氣，撇著薄薄的嘴唇：「我怎麼有你這個蠢的丫鬟！」

那小姑娘一直低著頭，看樣子是已經習慣挨罵了。

對面的姑娘又低聲罵了幾句，最後鼻子哼了一聲，冷冷道：「今天晚上，你再去一次春滿樓！」

「還，還要去啊？」小姑娘哆嗦了一下，縮了縮脖頸。

「你不去，難道要我去啊？」

「那……還，還要辦成男人嗎？」那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

「不然呢？」盛氣凌人姑娘冷笑一聲，「不辦成男人也可以，你直接在裏面賣也行！反正你是我們家的奴隸！把你賣了，也不犯法。」

「小姐，您，您不，不要開玩笑了……」那小姑娘嚇得臉色都白了。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把事情辦砸了……」那盛氣凌人的姑娘說著，說著，猛地察覺到了什麼，

她微微一頓，忽然轉頭，對上了齊顏的目光。

太過猝不及防，齊顏根本沒時間收回目光，當然了，她也沒有打算收回去。

「看什麼看！沒見過主子訓斥自己的丫鬟啊！」

齊顏一聳肩，不置可否，她收回了目光。

那盛氣凌人的姑娘用食戳著那小丫鬟：「總之，你要是再把事情辦砸了，我饒不了你！」

說罷，起身就走。

被訓斥的丫鬟急忙付了茶錢，苦著臉追了上去。

齊顏撩起眉眼，看著兩人的背影。

「少夫人，你認識她們啊？」滿月問。

齊顏搖搖頭：「不認識。」

「我覺得那個丫鬟挺可憐的。」滿月小聲說。

齊顏點點頭；「遇上那樣的主子，確實挺可憐的。」

…………

…………

齊顏在幽州的藥材鋪找了一天，也沒有找到張神醫。

不過，這一天也不算白跑，她打聽到，兩天之後，一家叫仁心堂的藥材店，要出售一批稀罕的藥材，到時候這個張神醫可能會現身。

「少夫人，你覺得，張神醫會現身嗎？」滿月問。

「不知道。」齊顏聳聳肩。

「要是他現身了，您打算怎麼跟他說啊？」小滿月的腦子裏每天都是各種各樣的問題。

「這個，我還沒有仔細想過……」

滿月道：「我倒是覺得，我們還是想不要明說的好。」

齊顏轉頭看身邊的小丫鬟：「為什麼？」

「我是這麼想的。」滿月抓了抓後腦杓，「要是公子也找到了張神醫，到時候，我們不就露餡了嗎？」

齊顏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滿月吐了吐舌頭。

齊顏捏著下巴：「所以……我要想個辦法。」

「什麼辦法？」

「很簡單，就是……」齊顏正要跟滿月說自己的辦法是什麼，這時候，滿月忽然掃見了什麼，定睛一看，「少夫人，是她！您看，是她！」

齊顏順著滿月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謝家門口站著一個姑娘。那姑娘就是昨天男扮女裝的丫鬟，中午又在茶館遇見了。她此時低著頭，正在抹眼淚。

小丫鬟的對面站著宅院的管家，管家一邊唉聲嘆氣，一邊安慰那小丫鬟。

「好，這件事，我答應你，你不要哭了……」

齊顏走過去的時候，丫鬟的眼淚還沒幹，抽泣著轉頭。

「少，少夫人？！」管家見到齊顏，微微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齊顏看著哭著眼睛紅腫的小丫鬟，「她是……」

「回少夫人。」管家解釋說：「這是我一個舊友的閨女，叫薑小苑，因為她爹賭錢欠了一屁股債……哎，最後把薑小苑賣給了錢府，現在她錢家當丫鬟。」

管家說完，又連忙沖那丫鬟道：「小苑，這是謝家的少夫人，趕緊行禮。」

「參見少夫人。」薑小苑擦了擦眼淚。

「不用客氣。」齊顏說。

薑小苑吸了吸鼻涕，看著齊顏，輕輕頓了頓，「少夫人……我們……是不是見過？」

齊顏頷首微笑：「見過。」

「你們見過啊？」管家道，「在哪裏見的？」

薑小苑回道：「我跟小姐去喝茶的時候，在茶館裡見過少夫人……」

「還有一次。」齊顏笑了笑。

「還有一次？」薑小苑眨了眨哭紅的眼睛，一頭霧水。

齊顏說：「我在茶館裡，聽你家小姐說要你今晚去……」

話還沒說完，薑小苑的眼淚「吧嗒吧嗒」又掉下來了。

「怎麼了？」齊顏一驚，「你沒事吧？」

「少夫人！」這時候，管家開口了，祈求地看著齊顏，「少夫人，您，您能幫幫小苑嗎？」

「到底怎麼回事？」齊顏問。

「事情是這樣的……」管家在說之前，長長地嘆了口氣。

…………

…………

薑小苑的賭鬼爹把薑小苑賣給了錢家，薑小苑在錢家小姐——錢秀秀的身邊伺候。

錢秀秀在幽州的名聲很好，是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據說是個極其賢良淑德的。

「大家閨秀？賢良淑德？」旁邊的滿月忍不住開口，她對薑小苑道，「今天坐在你身邊的人，是錢秀秀嗎？」

薑小苑點頭：「是的。」

滿月撇嘴：「她哪裏賢良淑德了？」

齊顏道：「先聽楊管家往下說。」

「哦。」

楊管家看向了薑源：「具體的事情，你親自跟少夫人說吧。」

「嗯。」薑小苑點點頭，「小姐跟周家公子——周合元一直有婚約在身，他們下個月就要成婚了。小姐一直很喜歡周合元，因為周家是書香門第，小姐就扮演好大家閨秀的樣子……雖然有時候她會打罵丫鬟下人，但是也不會太過分……」

薑小苑頓了頓，繼續說：「之前一切都還湊活，可後來，有人告訴小姐，周合元看上了春滿樓的一個妓子，具體是誰，那人也不知道，小姐就特別生氣，但是，她不敢去質問周家，更不敢質問周合元，所以，她就……她就讓我辦成男人，去春滿樓裡探聽消息……」

「我昨天就去了，結果，春滿樓的那個淩姐好可怕啊……」薑小苑說起來，還不由一哆嗦呢，「她特別奇怪，總之，我，我不想再去春滿樓了……」

說著，薑小苑又跟被戳破了湯圓似的，泄氣地耷拉著肩膀，軟噠噠的：「可是，我要是不去，小姐又要罰我了……」

齊顏一直安靜聽著，直到薑小苑說完了，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少夫人啊，您看，您能不能幫一幫小苑啊？」管家小心翼翼地問。

齊顏說：「聽你說完，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

「換一個人代你去。」齊顏說。

「小苑來找我，就是想讓我代她去春滿樓的。」管家說。

齊顏說：「所以，事情不是解決了嗎？」

管家搖搖頭，說道：「我可以代替小苑去春滿樓打探消息，但是以後呢……少夫人，我說的請您幫一幫小苑，是想……請您出面，把小苑從錢家贖出來，您放心，錢我已經準備好了，您只要出面就好……錢家不敢不給您面子。」

一旁的滿月道：「楊管家，你為什麼不去？」

「我去過。」楊管家道，「但是錢小姐不放人，我不好再去第二次了。就因為我去贖小苑，結果……哎……」

說著，管家長長嘆了口氣：「小苑，給少夫人看看你胳膊的上的傷。」

薑小苑咬著下唇，將袖子掀開。

只見薑小苑的胳膊上，一片青紅，有新傷口，也有陳年舊傷疤。

齊顏眉心皺起：「這是錢秀秀弄的？」

薑小苑「噗通」一聲跪下來：「少夫人，您，您救救我吧！」

齊顏嘆口氣，俯身將她扶起來。

「好，我幫你。」她說。

「少夫人？」薑小苑愣住，大約是齊顏答應太痛快，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薑小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怔怔跪在地上。

「你先起來。」齊顏說，「我今晚就幫你。」

「今晚？」薑小苑愣住。

齊顏點頭：「是啊，今晚。」

管家在一旁的說道：「少夫人，您是有什麼計劃嗎？」

齊顏笑了笑：「臨時想的，今晚我們就行動。」

…………

…………

晚上行動之前，齊顏還是要回到宅在裡，吃晚飯的。

「回來了？」謝傅奕已經回來了，見到齊顏進來，問道，「大夫怎麼說？」

齊顏道：「我，已經好多了。」

她說著，坐在了謝傅奕的對面。

「胃口好點沒有？」謝傅奕問。

「已經能吃東西了。」齊顏不願意在自己的「謊言」上多盤旋，她問，「你呢？生意查的怎麼樣？」

「還可以。」謝傅奕說，「今晚，還有應酬。」

「有應酬啊？」齊顏說，「那你還回來吃飯?」

謝傅奕嘆氣：「這不是想陪陪你嗎？」

齊顏說：「我很好，你不用陪著。」

「那我想，你陪陪我。」謝傅奕說。

齊顏嘴角僵了僵：「謝傅奕，你沒事吧？」

「怎麼又這麼問？」

「我總覺得，你最近特別肉麻。」齊顏直言。

「肉麻？」謝公子僵了僵，哭笑不得，「我的深情款款在你眼裏是肉麻？」

「深情款款？」齊顏哆嗦一下，「可省省吧啊。」

謝傅奕：「……」

「你不是還有應酬嗎？」齊顏說，「什麼時候走？」

「盼著我走啊？」

齊顏一聳肩，不置可否：「我今晚也有些事，要出去一下。」

謝傅奕問：「去哪裏？」

「呃……」齊顏含糊道，「走不遠，那你呢？」

「也不遠。」謝傅奕說。

齊顏只是單純地想扯開話題，並不真的在乎謝傅奕去哪裏，但是，他回答的這麼含糊，齊顏倒是有一絲好奇。

但是，也僅僅只是一絲絲，並沒有讓齊顏開口追問。

「那，我走了。」齊顏站起身，沖謝傅奕擺擺手，「你慢慢吃吧。」

…………

…………

離開房間的齊顏走到了楊管家的院子。

楊管家搓了搓手：「少夫人，您終於來了。」

「馬車準備好了？」齊顏問。

「備好了，就等您了。」楊管家說著，猶豫了一下，問，「少夫人，您真的要這麼做啊？」

齊顏點頭：「是啊。」

楊管家還是有些猶豫，說：「如果，您以謝家少夫人的身份出面，錢家不敢拒絕的，您何必兜這麼大的圈子？」

齊顏笑了笑：「謝家的勢力，能不動用，就不動用。」

楊管家聞言，一驚，隨即瞭然地點著頭：「少夫人說的，做人要低調。」

齊顏給他說愣了。

什麼低調？

楊管家完全誤會了，齊顏根本不是為了低調，只是抵觸謝家少夫人這個身份而已。

「少夫人，咱們走吧？」楊管家問。

「嗯，走吧。」齊顏說。

…………

…………

齊顏一身男裝打扮，再次站在春滿樓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比之上次來時剛開張，現在的春滿樓已經沉浸燈紅酒綠之中，藉著濃妝艷抹的夜色，恣肆偷歡。

「少夫人，您來了。」薑小苑慢吞吞走到了齊顏的身旁。

她按照錢秀秀的要求，辦成了男裝。

齊顏問：「錢小姐呢？」

「在，在旁邊的馬車裏等著。」薑小苑說。

「我去看看。」齊顏說著，走到了不遠處的馬車旁。

「錢小姐。」齊顏打照顧。

馬車被掀起來，錢秀秀的臉露出來，柳葉眉尖銳的擰起來，一雙挑剔的眼打量著齊顏：「你是誰啊？怎麼認識我？」

「我是聽小苑說的。」齊顏道。

「她？」錢秀秀的眉心皺的更緊，「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她跟我說什麼不重要。」齊顏道，「這次，我來找錢小姐，是因為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替小苑贖身。」齊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