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老太監不放心這裡的情況，偷偷跟在遠處。

就算離得遠，他也聽得清楚，王爺身邊的女子直呼了七王爺的名諱。

這天下，除了皇上太后他們，也就傳說中的七王妃能如此大膽。

七王爺和七王妃年紀輕，王婆子和周婆子十幾年沒離開過清水宮，怕是不認得他們。

他生怕蠢壞的王婆子惹出事端，壯著膽子過來瞧瞧。

這一瞧，嚇得魂都掉了。

這兩個蠢婆子竟當著七王爺的面打了起來。

他心道壞事了，當即跪在地上，爬到院子裡來，沖著秦偃月和東方璃磕響頭，「七王爺七王妃恕罪，這些狗奴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們，還請恕罪。」

扭打在一起的兩個婆子聽到老太監喊七王爺和七王妃，臉色大變。

她們停止扭打，狼狽地跪下來。

「你們，真的是七王爺，七王妃？」王婆子不敢相信七王爺會出現在這種鬼地方，抬眼打量著東方璃。

老太監見她無禮，一巴掌招呼過來。

他手勁大，打得王婆子臉都歪了。

「還不快快閉嘴，低頭，太沒規矩了。」他呵斥著，「快跟王爺王妃請罪。」

「誰家的主子穿得這麼寒酸，這也怪不得我。」王婆子依舊不服氣地嘟囔。

老太監要氣炸了。

清水宮雖極偏僻，也是皇家行宮，她們做下的醃臢事，哪一件都是掉腦袋的大罪。

若是好好認錯，主子們多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個婆子卻硬往上撞。

她是將清水宮的人往死裡逼。

他左右開弓在王婆子臉上打了十幾下，惡狠狠地警告，「七王爺面前，哪裡容你放肆，再多說一句，割了你的舌頭。」

王婆子臉腫得老高，也不敢再反抗。

周婆子呼吸急促，顫顫巍巍地匍匐在地上。

她猜到了這兩位身份不普通，隻當是哪家的少爺小姐。

這些年來，皇親貴胄達官貴人都怕與小野種扯上關係，幾乎無人到來，她也不曾想過，來人會是王爺王妃。

想到這些年乾過的事，件件都致命，嚇得腿軟，磕頭求饒，「奴婢參見七王爺，七王妃。衝撞了王爺和王妃，奴婢該死。」

「快起來吧，我跟王爺可受不起你的大禮。」秦偃月道，「你們二位可是一口一個小野種喊著九弟，還喊本宮賤蹄子呢。」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周婆子白著臉，冷汗直流。

「你們有什麼不敢的？」秦偃月的聲音倏然變冷，「本宮剛才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在這裡，你們就是天王老子？你們就是玉皇大帝？誰也管不了你們？」

「你們才是王法。整個東陸王朝都是你們的，我跟王爺可惹不起。」

周婆子聽了這話，面如死灰，她將巴掌狠狠地扇在自己臉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你也別裝樣子給我看了。」秦偃月冷眼看著兩個欺軟怕硬的惡婆子，「剛才你們扭打在一起的樣子挺好看的，相互掌嘴吧。」

「你們虐了九弟十年，那就互打三千下，打夠了就用冷水把衣裳洗了，天黑之前洗不完就把洗衣服的髒水喝掉。」

王婆子和周婆子瞪大眼睛，掌嘴三千下，會死人的。

「王妃饒命，我們知錯了，請王妃從輕處罰。」「知道錯了就要付出代價，比起你們的所作所為來，本宮的懲罰還算輕的。」秦偃月指著那老太監，「你，盯著她們，如果她們敢耍花樣或者偷工減料，整個清水宮陪著受罰

。」

「偃月。」東方璃蹙眉，「別理他們了，快來看看奶娘，她情況不好。」

秦偃月面色凝重地來到奶娘跟前，握住她的手腕把脈。

半晌後，搖了搖頭，「沒救了。」

「她身體虧空得極為厲害。」秦偃月心底發寒，在她見到奶娘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個人已經沒救了。

臉色發黑，氣息微弱，身體散發出詭異的味道……

這些，都是死亡的標誌。

「這些年，她應該……」她難以啟齒，「這些人渣，用她的身體來賺錢。」

奶娘命數已盡，她憑著強大意志力吊著一口氣，強撐著不死。

強撐著來保護老九。

「七王爺，七王妃。」奶娘睜開眼睛，瘦削的臉頰上流下兩行清淚，「真的是你們嗎？你們能來，太好了。」

「奴婢，奴婢已經不行了。」

「求求你們，救救九皇子。」

她抱緊懷裡的小孩，「救救他，別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裡，求你們……」

小孩面黃肌瘦，兩眼無光，明明比東方瓔還大兩歲，個頭卻小很多。

十歲的孩子看起來和六七歲一樣。

秦偃月最見不得這種場面，更見不得孩子受苦，她紅了眼眶，抓住奶娘的手，「放心，我今天就把他帶走。」

「謝謝。」奶娘聽了她的回答，像是放下了心頭大事一般，閉上眼睛。

頭垂下，手鬆開。

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

秦偃月愣了好一會，顫抖地伸出手，在奶娘鼻下探了探，聲音悲傷，「她，已經去了。」

東方璃想將老九抱過來。

剛一靠近，孩子就跟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瘋了一般往奶娘懷裡靠。

奶娘已經斷氣，無法護住他。

他用小手推著奶娘，嘴裡卻發不出聲音來。

他似乎並不知道死亡這個概念，隻以為她是睡著了，著急地拍著她，小小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東方璃看得心酸，想將他強行帶走。

「別這樣，會嚇到他的。」秦偃月將東方璃拽回來，「強行帶走會讓他應激自閉，我疏導他試試。」

「他有名字嗎？」她問。

東方璃搖頭，「原本按照規矩，他應該有翰林院根據族譜擬名，再由父皇選定的。出了那種事之後，父皇哪還有心情取名字？」

「你們的名字裡，都帶著王字，他是老九，就叫東方玖怎麼樣？」秦偃月道，「有重名嗎？」

東方璃搖頭，「沒有，但……」

「就叫這個名字了。」秦偃月伸出手，「小玖，來，到嫂嫂這邊來，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孩子依然用力往奶娘懷裡鑽，驚恐得厲害。

秦偃月嘗試了好多辦法，依然沒法接近他。稍一靠近，他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就像流浪的小貓，可憐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