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想硬氣一下拒絕安晨媽的醫藥費，可是想到家裡的情況她又硬氣不起來。本來想做好事幫安晨媽一把，現在反倒讓安晨媽額外花一筆錢，她臉上的神情有些掛不住，忙問安寧和安晨兄弟倆的情況，安晨媽連說沒事都處理好了。

架不住李奶奶勸她早點回家，安晨媽讓李吉祥陪著李奶奶，她準備去帶兩個兒子回家。

外面天都黑了，安晨要是回家再要見他就難了。李吉祥惦記著漲她的人氣值，她要去看看安晨，安晨媽說什麼不讓去。

「讓吉祥替我去看看，我也好放心。」

李奶奶的一句話讓安晨媽不好再推拒，她跟李吉祥說去看看就得趕緊回來，一會帶李奶奶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

「唉，老安去農村收豆子不在家，這倆渾球就給我惹事。李奶奶你先歇著，我馬上就讓吉祥回來。」

安晨的腿上打著石膏，安寧的胳膊上綁著繃帶，兄弟倆分別坐在外科處置室的牆角板凳上，像兩隻鬥雞一樣互相不服氣地盯著。

聽見腳步聲安晨扭臉看見了李吉祥，臉上頓時燦爛得像花兒一樣。

「吉祥吉祥你來看我了？」

快來個人把他滋醒，糖尿病的往後站，別讓他嘗到甜頭，真是的，誰想來看你個打架致殘的熊孩子啊，我是來收割人氣值的。李吉祥朝安晨咧嘴「嗯嗯」應付著，眼看著那串小粉紅數字變成了423，目標達成，是時候走人了！

「臭不要臉，鬼來看你！」

安寧朝安晨撇嘴嘟囔一句。

「吉祥來看我你嫉妒。」

安晨蹬腿想站起來。

「嘁！」

安寧朝李吉祥點了點頭算是招呼。李吉祥腦海裡的小粉紅數字瞬間漲到了433。

安寧喜歡李吉祥！這真是意外收穫啊，李吉祥簡直有些樂不可吱了。

「你們沒事就好，那我回去看我奶奶了。」

任務圓滿完成，李吉祥迫不及待要離開。

「吉祥你怎走了，我的腿受傷了。」

安晨雙手抱著傷腿眼巴巴地看著李吉祥，肥嘟嘟的臉蛋上幾道被按在地上的擦痕已經變成了暗紅的結痂，可能說話時拉扯到了擦傷，他皺眉撮嘴眼裡閃著水花。

自家兄弟打架都這麼狠，這兩個小子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李吉祥打著哈哈讓安晨好好養傷，心裡卻在想著這幾天放學得找些借口去看安晨，照目前的形勢來看，還得三天才能湊夠一千人氣值。

「你們兩個渾小子趕緊跟我回家，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們。吉祥還得看她奶奶，安晨不許纏著她。」

回家的路上，李奶奶不讓李吉祥扶她。她腳步雖有些不穩，卻也能跟上李吉祥的節奏。經過澡堂子的時候，李奶奶停下腳，看著女澡堂賣票窗口上方明晃晃的燈，眯眼想起什麼，轉頭叫李吉祥幫她記著四月三號要來洗澡。

要在這種地方洗澡，李吉祥寧願一輩子都不洗澡。大家都脫得光赤溜溜地互相看光光，簡直就是滅絕人性。

「我幫奶奶記著，我不洗。」

「你怎能不洗呢，咱們要洗得乾乾淨淨地去見你爸。」

「啊？！」

李奶奶的話讓李吉祥打個激靈。啞巴爸爸都死三年了，李奶奶這是老糊塗了。

「馬上清明節嘍，一年一次都要洗乾淨了去看他。也不知海洋在那邊過得怎樣，真想早點過去陪他……」

李奶奶含糊不清地叨叨著，聽得李吉祥後背毛刺刺的，總覺得好像有影子跟著她。

回到小賣店李奶奶還是執意打開店門等客人來買東西，坐到櫃檯後的小凳子上，又想起還沒有給孫女做晚飯。

聽著灶台鍋碗碰撞的聲音，李吉祥在屋裡坐不住了，記憶裡原主會幹家務，不能到她這一點也不能幫李奶奶的忙。

以前李吉祥要幫忙幹活李奶奶也不會一再推辭，可現在不一樣，李吉祥還有三個多月就要考中學了，李奶奶讓她專心讀書，不讓她碰一點家務。早上李吉祥捅煤爐子生火炕，李奶奶起來的時候心裡都萬分內疚。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吉祥你聽奶奶的話快去學習，你以後要是出息了，奶奶也能跟著過好日子不是。家裡也沒多少活，我一個人能做得來。」

李奶奶把李吉祥推進屋裡關上門，又去灶上忙活了一會，喊李吉祥吃飯。

桌上擺著白米稀飯和一碗白菜燉豆腐。豆腐聞著有點發酸，夾起來也碎得掉碴，不過吃起來味道還好，大白菜的甘甜掩蓋掉了豆腐的酸碴味。

「你安嬸說過陣子她家也要做豆腐，她的手藝好，做的豆腐肯定比街上那家的味道好。」

豆腐是昨天揀剩買的，有點發酸但也非常便宜。李奶奶擔心孫女吃不慣，看李吉祥吃得津津有味心裡暗鬆了一口氣。如果明天能再買到這種酸豆腐，只要放鹽水裡泡一泡，再切成片放菜籽油裡煎成兩面金黃，應該和肉一樣美味。

上次吃肉是什麼時候李奶奶已經記不清了。兒子李海洋在的時候，每年臘月二十六七都會去鄉下，找到一起退伍的老戰友家買一塊豬肉回來。除夕一大早，李奶奶用八角薑塊和豬肉一起燉，大火燒開轉小火悶煮，蒸得白白的霧氣充滿了裡外屋，香味饞得李吉祥守在燉肉的鍋灶邊直吞口水。

「海洋啊，你走得太早了！」

李奶奶抬手抹了把眼淚，這時灶間外頭小賣店傳來叮鈴鈴聲，有客人進來買東西了。李奶奶趕忙摘掉圍裙走出去。叮鈴子彈風鈴拍在棉布簾子上的聲音，客人走了。

李吉祥放下碗，悄悄打開門簾朝小賣店裡看，李奶奶坐在櫃檯裡的背影顯得很失落。來的客人看一眼什麼都沒買就走了，她的滿腔希望化為失望，坐在小凳上有些簌簌發抖。

「奶奶該關門休息了。」

「是噢，太晚了……」

李奶奶從櫃檯裡擠出來去關門板，李吉祥過去幫忙，幾塊木板很快把店門遮個嚴實。

李奶奶轉頭看著貨架微微嘆氣，回到房裡打開炕櫃，從櫃子底下摸出一個白底粉花的小布包，打開布包看著幾張十元五元的鈔票，她的神情暗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