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老祖住的院子比較偏僻，不是故意住的偏僻，他住的地方在他年輕時，是韓家的主宅，七八十年過去了，韓家的宅院擴大了好幾倍，自然他住的院子就偏僻了。

主要是他不想換院子，年紀越大越喜歡清靜，所以一直住在他的院子裏，幾十年都沒換過地方。

姬長君和烏千雪來到韓家老祖的院子門前，一種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可見，這院子幾十年前什麼樣子，現在就什麼樣子，雖然每隔幾年就翻新粉刷，但是依然能看出是老院子。

最顯眼的就是那棵珠華木，長得高大又茂盛，有它在整個院子都顯得渺小了。

烏千雪第一次見到真的有人能把珠華木在家裏種活，而且還開花了。

院門大開著，院門外動作快的韓家人已經到了一部分，都恭敬的守在不遠處，讓開了院門，大多數都是女人和孩子。

姬長君和烏千雪還沒進院子就已經察覺到院子裏人的氣息，只有一人，但是氣息很強，應該是一位神尊強者，一直沒聽說韓家老祖突破神級，想不到他已經是神尊強者了。

只是如今的神尊強者在他們兩人面前已經不算什麼了。

真正的強者是可以把自己身上的氣息收斂的絲毫不存在一樣，就比如他們，現在的兩人要是單看年紀，還以為兩人是不能修鍊的人呢，身上絲毫魂力波動都沒有。

姬長君先跨步走進去，烏千雪跟上，韓家主抬起手，阻止了韓家其他人進去，包括他自己都沒進去。

老祖跟姬家的事他們就不參合了，如何說是老祖的事，如何做是姬長君的事，他們只要等候結果好了。

韓家人的命運就攥在姬長君的手裏了，他在心裏默默的祈禱，看在他們韓家除了老祖做的這件事以外，沒做過人和惡事，反而做了不少膳食的份上，給他們一條活路吧。

走進院子裏，有珠華木的遮擋，院子裏涼爽極了。

烏千雪以為進去後看到的會是一位耄耋老人，可是院子的正中間站著一位穿著白袍，銀絲銀髮面容紅潤的老人，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年紀已經九十多歲了，絕對以為他也就六十多歲。

這人保養的可真夠好的了。

韓家老祖目光落在迎面而來的翩然少年身上，黑色錦袍，綉著金色暗紋，通身的貴氣，一雙讓他極其熟悉的鳳眸中是自然而然的睥睨光芒，彷彿此時的自己在他眼中就是螻蟻一樣。

絲毫沒有傳言中的修羅氣息，身上的氣息收斂的極輕，要不是知道他才十七歲，他絕對不相信擁有這樣氣息的人是個還沒及冠的少年。

他眯了下眼睛，彷彿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臉。

「你的眼睛跟你太祖父像極了。」韓家老祖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懷念。

姬長君眸光一眯，他的眼睛像他父皇，而他父皇和爺爺眼睛都像太祖，這一點小時候就聽祖母說起過，說姬家嫡系的男人都長了一雙好看的鳳眸。

所以韓家老祖說他的眼睛像太祖，他一點也不意外，的確如此，只是他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一些事來，韓家老祖認識太祖，而且很熟悉。

「聽你的語氣，認識我太祖，可惜，我們從來沒聽說太祖認識你這樣一位人物。」

姬長君的用詞很有個性，讓韓家老祖眸光一頓，「你們自然是不會知道的，他應該不屑於提起我。」

這語氣帶著濃重的傷感。

烏千雪大大的杏眸亮了又亮，兩句話而已，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姬長君顯然也明白了，韓家老祖看到兩人的神情苦笑了一下，「你很聰明，不愧是他的後代。」

姬長君沒言語，這種狀況下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烏千雪道，「說實話我很看不起你。」

韓家老祖很意外烏千雪會如此說他，就是罵他一頓，看到他就打，他都不意外，畢竟自己對姬家做的事不值得原諒，換成是自己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解恨。

可是烏千雪偏偏選擇了這樣說他。

「因為我狠毒？」韓家老祖並沒有惱，反倒很冷靜的跟她掰扯起來。

「不是。」烏千雪搖搖頭。

「哦，那是為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除了狠毒這一樣，我還有什麼地方讓你看不起了？」韓家老祖顯然很好奇。

他的確是這樣認為的，這一生，除了給姬家嫡系下金語血咒的事，他自認沒做過什麼讓人看不起的事。

「拿不起放不下。」烏千雪言辭很犀利，猶如一把匕首直接插入韓家老祖的心裏。

他身子一頓，眸光頓時變了，「拿不起放不下？」

烏千雪不在意他的神情變化，繼續道，「對，心胸狹窄，不像個大丈夫。」

韓家老祖愣住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嗎？他也是這樣看我的吧，所以在他彌留之際我去看他，他拒不相見。」

姬長君鳳眸劃過一道寒芒，原來他在太祖彌留之際去看過，只是被太祖拒絕了。

他聽過的關於太祖和太祖母的話題，都是他們青梅竹馬、恩愛一生，難道太祖也隱瞞了他自己的真實情感嗎？

烏千雪瞥了下嘴，「我對感情男女選擇沒什麼反感，畢竟那是你自己的選擇。但是你自己斷袖還非要拉著人家一國之君跟著斷袖，人家不斷袖你就因此報復人家，想讓人家斷子絕孫，這一點就讓人看不起了。幸好人家姬家是神選中的龍運擁有者，讓你的陰謀徹底的失敗了，也更加的襯託了，你的自私自利心胸狹隘，拿不起放不下，妥妥的懦夫一個。」

話落又補充了一句，「精神上的懦夫，比實力上的懦夫更可憐。」

不得不說，能讓烏千雪如此不客氣的用刀子嘴對付的人，韓家老祖可謂是第一人了。

而她這番話的確讓韓家老祖備受打擊，自己原來這麼失敗嗎？

「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我？」韓家老祖忽然看向烏千雪，這麼多年他心裏最過不去的一道坎就是這一點。

當初東山一見，他就對他起了心思，可是他嚴詞拒絕了自己，說他有青梅竹馬的愛人，他的感情在他幾歲時就註定了，這一生不會變。

他一直覺得，他可以用任何理由拒絕他，但是就不能是這樣的理由，皇家哪有什麼真情實意。

可是今天這小女娃幾句話就推斷出他不喜歡自己，她憑什麼這麼說？他想知道，這也是他幾十年都沒想明白的問題。

「這還用問，姬家男人都很癡情，他要是喜歡你，不論你是男是女，他都會義無反顧。既然他沒跟你在一起，自然是因為不喜歡你，跟你是男是女沒關係。」烏千雪這句話可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韓家老祖彷彿一道晴天霹靂把他給劈醒了，糾結了幾十年，一直以為他是因為皇位和身份不接受自己，說不喜歡自己，原來這是真的，他真的不喜歡自己，跟自己是男是女沒關係。

自己這是被自己騙了一輩子？

他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可笑啊，自己這一輩子就是一個笑話。

院子外面的韓家人聽到老祖兩次大笑，感覺卻完全不同，這第二次大笑他們都感覺出了絕望和頹廢。

烏千雪低聲道，「不會他年紀太大了，我幾句話給他刺激瘋了吧？」

「不會，千雪是點醒了他而已，讓他做個明白鬼。」此時，姬長君鬆了口氣，還好，太祖沒斷袖。

烏千雪搖頭嘆息，「看他的樣子，年輕時也是俊朗的美少年，怎麼就鑽了牛角尖，毀了一輩子呢，害人害己。」

此時，韓家老祖已經從大笑變成了大哭，這種哭聲讓人聽了心生絕望。

姬長君冷眼看著蹲了下去的韓家老祖，九十多歲的人了，修為再強，也是熟透的瓜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而他什麼也不用再問了。

「我不會牽連韓家其他人。」姬長君扔下一句話，握住烏千雪的手轉身往院子外走去。

韓家老祖的哭聲忽然停止了，他喊道，「等下。」

姬長君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的韓家老祖，一瞬間他老了幾十歲，現在看他倒是真的像耄耋老人了。

韓家老祖看著姬長君道，「的確是他的子孫，有他的寬容大度。不管你信不信，在你祖父過世後我後悔了，再次去過谷露族，想要給你們破解金語血咒，可是沒有成功，他們的要求我做不到。」

姬長君對於他的話無動於衷，金語血咒已經破解了，太祖過世那麼多年了，這件事雖然是韓家老祖做的，但是他被折磨整整一生，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懲罰更狠呢？

太祖怎麼會不知道給姬家下金語血咒的人是他，知道了卻沒動他，也許就是想用這樣的方式懲罰他，同時也是想讓姬家經歷一次劫難的洗禮，挺過去，姬家必然還會昌盛百年，太祖是睿智的。

韓家老祖見姬長君依然沒有什麼情緒表露，嘆口氣，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給姬長君磕了個頭。

姬長君趕緊躲開，跟自己太祖一樣年紀的人，無論他有沒有罪，自己都不能受他這一拜。

韓家老祖道，「我給姬家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