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宮

再次搬回秘宮，一切照舊，只不過，大家開始都有點小心翼翼，尤其是不敢提及小宮主的事，他們都擔心，小宮主突然離世，他們宮主會撐不住。

但是他們好像都多餘擔心了，宮主的反應似乎和他們想的不一樣，除了話更少了些，到沒有什麼別的不對勁。

「這小宮主都走了好幾年了，還以為宮主又像當年...」困守秘宮不出。

百裡婉婉站在竹橋上望著聽風小築，聽著裏頭的童聲笑語，是沒像當年一樣，自己把自己關在閉關洞，可現在這樣，真的就好一些嗎？她也不知道了，不管不管怎麼樣，只要他高興就好，隨便他折騰，不就是帶些個孤兒回來，沒事，秘宮養得起。

「他是想彌補，彌補當年沒能看著那丫頭長大的遺憾，罷了，這些孩子既然被他帶回來了，就是咱秘宮的人，師兄哪會照顧人...」

「夫人放心，我會安排好。」三長老站在百裡婉婉身邊，同望著前方有些熱鬧的聽風小築。

百裡婉婉又看了一會，轉身欲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竹海那頭飛躍而來，停在竹橋上，一臉笑顏，容光煥發，實在和大家想像的有些不一樣。

林霜語的突然離世，很多人至今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就是百裡婉婉，每次想去，都有些過不去，這百裡嘉華這般反應，也是秘宮所有人處處小心的原因，不正常。

「師妹，來了怎麼不進去坐坐，是不是嫌那些娃娃太吵了？這小娃就這樣，大一大就好了，這些小娃，挺有意思的，沒事多過來坐坐。」百裡嘉華白色鬆鬆垮垮束在腦後，臉上倒是收拾的挺乾淨，這歲數了，依然俊朗異常。

常年習武本就精神煥發，這秘宮水土又養人，有點山中散仙的味道。

看了百裡嘉華的頭髮一眼，原本打算離開的百裡婉婉眉頭皺了下，「走吧，進去看看。」真的過去了嗎？

看著走在前頭的百裡嘉華，百裡婉婉是真的糊塗了。

她看不透師兄了，那丫頭走之後，她沒有看到他的悲傷，她應該放心的，可不知為何，她反而愈發心疼，她知道，他有多在意那丫頭。

想起林霜語，百裡婉婉自己心裏也是有些不能釋然的，那麼好的一個丫頭，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天下初定，本來一切都該好起來了，卻那麼突然的說走就走了，紅顏薄命，上天有時候真的喜歡開玩笑啊。

「師兄，你一個大男人，這四五個小娃，你又不會照顧，我給他們安排一下？」一邊幫著梳頭，一邊輕聲細語，這一頭白髮她已經習慣了。

人反正都有白髮的一天，左右她師兄什麼樣都好看。

百裡嘉華低頭想了下便同意了，他的確不會照顧，「師妹不妨也住到這來，這些孩子都不大，你心細，都是孤兒，都挺...像那丫頭的。」

聽的他親口提及林霜語，百裡婉婉是真的相信他走出來了，當年那玲瓏，那是根本提不得，住進聽風小築嗎？她從前一直想來著，沒想到，真到這一天了，卻能如此平靜，看來，他們都不年輕了。

「好，也好看著點師兄的衣食住行，這一群孩子裏，若是有根骨好的，便收個弟子。」既然師兄說像那個丫頭，便是她們的造化。

就沖著這一點，她也願意照顧一二。

宮主和夫人終於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了，秘宮上下一瞬間熱鬧了起來。

夜深人靜，熱鬧的聽風小築終於安靜了，百裡嘉華獨自一人，靜坐瀑布下，昂頭看著天邊冷月，他的內力，這周遭的濕氣已經無法侵身了。

手裏拈著一快鱗片，另一隻手輕輕摩擦著手中的鱗片，終於知道，五宗之力來源何處，龍族，不管她是誰，是龍也好，是人也罷，他只知道，是他家丫頭。

只知道，她現在還活著，正在某個地方活的很好，這就夠了。

丫頭，放心吧，爹爹會過的很好，所以，你也要幸福。

你留下的五宗，爹爹不會讓他廢了，總要留下一些你存在過的痕跡，讓後人都記著。

五宗現在傳立了五宗門，各宗依然是各管各的，但是舉凡大事，都要通過靈山五位宗主。

「宗主！」

沒有回頭，但是百裡嘉華知道自己身後站了個人。

是寒香，秘宗宗主，雖然是秘宗宗主，但是秘宗的事，在林霜語離開之後，她基本就沒有插手過了，反正有秘宮在，而且，她也不想改變什麼，現在，他們幾個人待在五宗門的靈山挺好的，五宗開創之處，就在靈山，只是後來分開了，靈山還是他們尊主給取的名字。

只是靈山五宗中人，甚少有人能進去，據說五位宗主歸來之後，就一直居住在那裏，五宗重啟，五位宗主卻甚少露面。

「聽說，你最近帶了幾個孩子回來？」物是人非，現在的寒香，早已不是當初秘宮的那個寒香了。

角色轉變，但其實，又好像並沒有什麼變化。

百裡嘉華點了點頭，收起手中龍鱗，「想讓他們在秘宮帶一段時間吧，娃娃雖小，但脾氣秉性，時間久一點，是能看出七八分的。」這些人，並非他胡亂帶回來的，他在為五宗挑選何時的繼承人。

「不著急，尊主不在了，五宗之力也消散了大半，現在的五宗，也就是比一般人多一些能耐罷了，慢慢來吧...」

反正這位是尊主的爹，雖然輩分不同，但是寒香他們幾個還是挺尊重的，他們也的確沒有弟子，他想要五宗繼續傳承，想要尋找合適的傳承人培養，那就讓他折騰吧。

「她永遠都在。」百裡嘉華這句話，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身後之人。

寒香沒有反駁，點了點頭，沒錯，某種意義來說，她的確一直在，在他們心裏。

「對了，你上次讓我帶的東西我帶來了，若是五宗沒什麼事，我便回靈山了。」一手背著，一手朝前一揮，將一個錦囊投向了百裡嘉華。

百裡嘉華反手接過點了點頭，「有勞。」不管她從前是什麼身份，現在是秘宗宗主。

寒香聳了聳肩沒再說話，轉身離開，本可以不親自跑一趟的，但是這東西，她還是親自送一趟吧。

感覺到身後之人離開，百裡嘉華握著手中錦囊，低頭看了好一會才打開。

打開之後，藉著月光眯眼看了看，隨後將手中鱗片放入了錦囊之中。

「宮主...你怎麼還沒睡？」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百裡嘉華身子微微一動，扭頭看了過去，起身一把將人撈起飛離瀑布幾丈之遠。

「宮主是不是又忘了我叫小薇啊？」

小女娃看上去也就四歲的樣子，說話倒是伶俐，生的也可人，尤其是一雙眼睛，月光下，盯著百裡嘉華眨巴著眼，一點都不怕人。

這是自己帶回來的孩子之一，的確有些對不上，不過看到這小女娃的眼睛，百裡嘉華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這樣就，太像那丫頭了，「你怎麼一個人到這來了？」這大晚上的，這小娃兒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小娃兒一臉老成，唉聲嘆氣的樣子，很是可愛。

「睡不著？可是不習慣？」和一個小娃聊天，百裡嘉華沒什麼經驗，就想著將人送回去睡覺。

可看著對方那雙盯著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又放慢了步子，將那娃娃一把抱在懷裏。

「這裏很好，可是小薇想爹娘了。」小女娃歪著頭，任由百裡嘉華抱著走。

這個女娃兒，是在林子裏撿回來的，他路過的時候，爹娘已經被匪徒給殺了，他若是去的晚一步，這小女娃也要被林子裏的野獸叼走了。

「想爹娘了啊..」這麼小就會想爹娘了，這孩子，挺懂事的。

不知道當年那丫頭這麼大的時候，有麽有這麼懂事。

「嗯，小薇想爹娘了，宮主，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也睡不著呢。」小娃兒還挺較真，她說了，對方也要說。

百裡嘉華笑了笑，一手抱著人，一手拽著錦囊，「我也在想人，想我的女兒，她和你一樣，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那你的女兒呢？」

「她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那她也一定會想你的。」

小女娃的聲音很稚嫩，很軟，百裡嘉華臉上的笑不由自主的加深了幾分，沒錯，他也這麼覺得，他家丫頭一定也在想他，「小微，你想不想學武？」

「嗯！」雙眼放亮，「如果我會武功，就能打壞人！」

「好，那我叫你，叫一聲師父吧。」這小丫頭，和那丫頭有緣分，這丫頭靠近，這錦囊中的鱗片就微微發暖。

「師父！」小女娃特別高興，大呼一聲。

月光下，影子被拉的很長。

「宮主這是要收徒弟了？」百裡長白抿了一口酒，坐在屋簷上看著抱著小女娃走遠的百裡嘉華，隨口問了一句。

黑長老笑了笑，也跟著喝了一口，而今外頭盛世太平，江湖也是十分安靜，他們兩都快閑的頭上長草了。

「挺好的，咱們都擔心宮主會因為小宮主的事過不去，看來是多餘操心了。」

「嗯，是挺好的，剛才那小丫頭，你不覺著她有點像小宮主啊？」百裡長白撐著頭，將酒壺收了起來，喝得差不多了，許久沒有出秘宮，聽說，最近帝都發生了一些事，是不是該去看看熱鬧？

雖然宮主有令，秘宮從今以後，不插手朝中事物，隻立足江湖，但是有趣的事也不妨礙去湊湊熱鬧。

「所以你小子就故意引著那小丫頭走到那邊去？別以為你這點小心思能瞞過宮主，那瀑布前，可是有密步陣，沒人指引，那小女娃能亂走到那？」黑長老白了對方一眼。

百裡長白沒有回應，隻笑了笑算是承認了，多找點事給宮主做，總沒錯。

小宮主的事，宮主雖然表面上一點反應沒有，但心裏呢？別的不說，至少，心裏是孤單的。

「你去哪？」見百裡長白不搭理自己轉身就走，黑長老忙追了上去。

「到帝都瞧熱鬧去。」

江湖安靜沒熱鬧，去帝都當看客了，這都幾年過去了，宮主看來是真的看開了，他們就不用一個個在這麼緊張了，其實，只要宮主看開了，他們也不該放不下。

「帝都有什麼熱鬧可看？」

黑長老也來了興緻，看來是真的閑久了。

「還不是那兩個小子...紙包不住火，這下鬧的可大了。」

那兩個小子，黑長老短路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眼睛一亮，忙道了句：「等等我，一起去瞧瞧。」應該說的是羅天佑和雲胤傑吧，那兩個小子，上次羅家那小子不是逃婚都逃到他們秘宮來了，怎麼回事？這兩個人終於說開了？

不過，那雲胤傑現在還有個身份，幻宗宗主...當初知曉這件事的事，還著實吃了一驚。

這兩小子的事，他們也是後知後覺。

「你不在宮裏守著宮主了？」百裡長白調侃了一句。

黑長老追上對方瞪了一眼，說的好像就他一個人緊張兮兮幾年似的，整個秘宮上下，哪個不是緊張兮兮的，除了宮主大人自己看上去挺正常，這麼一想，這幾年，好像整個秘宮，就宮主一個正常人了...

他們反倒是個個都不正常了。

呼了一口氣，今日這一番試探，其實他也挺怕的，這幾個帶回來的孩子，宮主每帶回來一個，他們就仔細琢磨著，每一個孩子，或多或少，都有點像小宮主的地方，尤其是剛才那個叫小薇的小丫頭。

所以老白這番試探，他還有點提心弔膽。

不過看到百裡嘉華的反應，他們是真的放心啦。

這兩個傢夥一走，百裡嘉華抱著小薇停了下步子，耳朵微動，挑了挑眉，這些傢夥....

「小薇，我是不是說過那後頭不能過去？」

「是！」小女娃一下氣短了許多，弱弱的回應。

「那你明知道他們指錯了你還去？」這才四歲吧...怎麼跟人精似的。

「這樣師父才能記住小薇。」

「以身犯險！」

「小薇想要變強！」小女娃的聲音突然大了些，堅定了些。

果然和他的寶寶有些像，可再像終究是不一樣的！

收這小丫頭做徒弟，並非因為那雙相似的眸子，而是因為微微發暖的龍鱗！

昂頭看著頭頂月光，百裡嘉華嘴角微微上揚，不管她此刻在哪裏，他都相信，他家寶寶一定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