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什麼？」

木藝規雙手向後撐住座椅，艱難地把自己快要滑下去的身體挪了回來。

他靠著椅背喘了會兒氣，指著接待引導台後的小護士，道：

「你看到那個女孩子了嗎，她原來是個人氣網紅，我介紹她到這裡來當護士的，我……」

他說出這句話後忽然感到胸悶氣短，一口氣提不上來，後半截話留在了嗓子眼裡。

木藝規抬手輕擺，示意運起天生神力的梁德不必為他治療。

「沒用的，我這是男德不足的表徵，常師叔來了也沒用，我自己緩一緩就好。」

梁德看著這位曾經的武道強者虛得不像樣子，心裡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他開啟副處級處男證上的杜公台簽名，暫時獲得了查看男德的能力。

木藝規身外的男德光環還是兩圈，但是代表他男德首陀羅身份的那圈光環已經變得比頭髮絲還細。

遍布光環表面的小孔像蜂窩一樣密密麻麻，有的孔洞已經貫穿了脆弱的男德光環。

怪不得規哥虛成這樣……他離男德達利特只有一紙之隔了，杜老師的神罰即將進入最終階段，別說是他，青劫下位的大能也未必撐得住。

梁德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處境。

界原行者固然可以遠離塵囂避世隱居，隨機穿越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遙遠世界，窩在那兒連百川海集也不去，自然不會被這些橫行兩岸諸界的邪神巨擘任意玩弄。

可是他為了尋找回到最古藍星的道路，只能藉助奉先老師的資源和力量。

為了公費穿越供職雷霆崖，難免會和青埂峰上那些公司高層接觸，想躲也躲不開，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如果我沒有託庇在奉先老師門下，一旦開罪某位邪神或者其他大能，我也會像規哥這樣吧。

一旦沒了雷霆邪宗這個後台，別的不說，假如複眼組織的二號人物周伯符過來找我的麻煩，我在那頭羽翼遮天的金翅凶鳥面前能怎麼樣呢，用調皮的肢體語言表達一下內心不想死的潛台詞？

梁德無可奈何地摸起了下巴上的鬍渣。

誰都有無可奈何，老頭子有無可奈何，轟殺老頭子的盛無虛有無可奈何，轟殺盛無虛的奉先老師也有無可奈何。

他們的無可奈何是不是比我的無可奈何更高級一點？無可奈何的高級感要怎麼體現？難道他們無可奈何的時候沒有我這麼難過？

也許上面這些人我不懂，但是規哥……規哥的無可奈何我是能懂的。

有些人一見到別人倒霉，就會去找倒霉蛋的錯處，認為倒霉蛋不夠強大、不夠聰明、不夠努力、不夠自律，不夠檢點……等等等等。

因為這樣一來，這些人就能夠和自己說：

只要我足夠強大足夠聰明，足夠努力足夠自律，就永遠不會變得像倒霉蛋那樣。

多好啊，既能獲得優越感，又能獲得安全感。

然而梁德知道，他並不比木藝規強多少，只是自己沒有木藝規那麼倒霉，比他多那麼一點點運氣。

梁德同情被男德邪神肆意擺弄的木藝規，但是，如果木藝規要肆意擺弄這些少女的人生，那他和邪神又有什麼不同？

木藝規還在撫胸調息，梁德齊了齊手裡的文件放在膝上，道：

「規哥，我看了文件，你把這四十八個美少女投放到各行各業，讓她們去做醫生、做護士、做法官，做律師……

你想做什麼，在身死道消前開一個全職業后宮，盡情地享受餘生？

規哥，我們也不是什麼神仙皇帝，如果說死後進入盛無虛私立高中並且活到畢業也算一種運氣的話，

我們就是運氣比較好的普通人，最多你稍微帥那麼一點點。

我們有什麼資格做這種事，而且規哥你都不舉了，規哥你開后宮，后宮有啥用啊。」

木藝規一口氣剛調勻，聽到梁德這話，氣得直咳嗽。

「咳，咳咳……你他媽再說一遍，媽的，就是不舉不能傳染，要不然我第一個傳染給你！」

梁德從善如流道：

「規哥，我說你不舉了，搞這些有啥用。

「好好好，你這麼喜歡聽，把手機拿出來錄個音。

「我再說一遍好了，規哥，你不舉啊！」

他最後這一句喊得響徹雲霄，整個門診大廳被震得嗡嗡作響。

一吼之下，候診區的男女老少都看了過來。

看到木藝規的樣子，女人臉上寫著可惜，男人臉上寫著可喜。

木藝規被上百雙眼睛盯著，好像被數百道交錯的激光束架住，張大了嘴巴動彈不得。

「我不是，我沒有……」

梁德：「你沒有什麼？」

「我沒有想開后宮……」

「藝規哥哥！」

接待引導台的嬌俏小護士羞紅了臉頰，鼓起勇氣大聲喊道：

「我不介意！我想和你一起面對。

「與你同行，未來可期！」

小護士勇敢的表白感動了圍觀群眾，候診區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不少老太太熱淚盈眶。

多好的小姑娘小夥子啊，就是身體不太好，不知道吃藥頂不頂用啊。

「你好好上班，少來添亂！」木藝規捂臉後仰，痛不欲生地在金屬椅背上來回硌自己的後脖頸。

梁德看看小護士又看看木藝規，酸得齜牙咧嘴：

「你還說你沒想開后宮？！」

木藝規鼓起全身的力氣，一把揪住梁德的衣領。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雜貨店再說！」

梁德看木藝規湧上頭臉的血都快把腦門子沖炸了，也沒再繼續進行對於左傾種馬主義的深入批判，一個元神萬化將木藝規罩住，穿牆越空而去。

候診區掌聲依舊，久久不息。

……

梁德帶著木藝規回到東國古拳法部地下煉成所，把盛著養元雞湯的保溫杯扔給孫尋橋。

「師兄，沒用上，還給你吧。」

孫尋橋接球回傳，「你們碰過的我還能寄給秋秋嗎，白鶴空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噁心心！」

梁德點頭：「那我喝了吧。」

「給我！」

木藝規顫抖著伸出手，道：

「我……我借這碗雞湯補氣，一口氣把話說完，不能讓你們兩個王八蛋壞了我的生前身後名！」

孫尋橋一臉懵逼。

我做啥了，老子不就燉了個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