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號大院。

蔣朕的車一開進來，封少乾就讓人把大門給鎖了，他是被封慶和匆匆叫回來的，今天好不好過，就看蔣朕是什麼個反應。

他內心極度厭惡這樣被動，可他卻沒辦法做到從容自信的承受，更沒那個膽量去主動迎擊。

他的表現，封慶和都看在眼裏，看的越多，心底的失望就越大，可拉拔還是得拉拔，「你怕什麼？他蔣朕再能耐，也不敢在這裏撒野。」

被點破了心思，封少乾表情很是不自然，嘴硬道，「我沒有怕，就是擔心他會不管不顧了，真鬧起來，咱家也得跟著丟人，畢竟……少樸做的那些事不經講究。」

封慶和道，「蔣家就乾淨了？五十步笑百步，少樸的事不會被翻到明面上的，你的那些顧慮完全沒必要。」

封少乾還是一臉的焦慮和凝重，「蔣朕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他要是知道少樸做的事兒，能什麼都不幹？」

封慶和沉吟道，「他肯定不會無動於衷，只是……」說道這裏，他落寞的一嘆，「我也猜不到他會怎麼做？」

封少乾聞言，眉頭都擰緊了，這時，他手下的人來報，蔣朕已經回家，進去十分鐘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就像頭頂上懸著一把劍，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落下，那滋味，太煎熬了。

封慶和也在琢磨。

殊不知，此刻的蔣朕正坐在餐桌前愜意的涮著火鍋，清湯的鍋底，想要吃出美味來，對涮的食材就要求高，還有蘸料，是金元蓉調配出來的，金家祖上有皇室血統，手裏留著不少不傳的秘方，這蘸料就是其中之一。再單調的食材在裏面滾一圈，也能鮮美無比。

蔣朕對吃的向來挑剔，也只有這種時候才不會多說什麼。

「多吃點，阿朕，這羊肉是早上後勤的人送來的，你爺爺特地為你要的。」霍宜之笑眯眯的給孫子夾肉。

蔣朕倒也沒拒絕，就是嘴上道，「爺爺那可不是疼我，是想讓我吃了他的嘴短，可惜，我沒這方面的覺悟。」

蔣老爺子哼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不能是我想吃涮羊肉了？」

「當然能，您最好多吃點，吃飽了，才不容易被嚇著。」蔣朕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還有他爸蔣雲霆。

蔣雲霆身子一僵，強撐著才沒心虛，板著臉道，「你那是什麼眼神？好像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一樣，還有，什麼叫別嚇著？你想幹什麼？」

蔣朕慢條斯理的吃著碗裏的肉，隨口道，「等會兒您就知道了。」

「你……」

「先吃飯。」金元蓉見自己的男人要發火，趕忙扯了他一下，「飯桌上談什麼正事兒啊，說多了不消化。」

蔣震霆沒好氣的哼了聲，「你就慣著他吧。」

霍宜之懟了句，「不慣著阿朕，還能慣著你啊？」

「媽，您怎麼也湊熱鬧？」

「因為我也慣著孫子啊。」

「……」蔣雲霆孤掌難鳴，轉頭向老爺子求助，「爸，您看看，家裏現在都沒我說話的份了。」

蔣老爺子一本正經的道，「在家裏要什麼地位啊？好好吃飯，說話多了不消化。」

「……」他爸也靠不住了。

飯後，蔣朕的表情就不再是享受美食的愜意了，冷颼颼的沒有一點溫度，「封少樸的事兒，我不會就那麼算了。」

蔣老爺子喝著茶，沒吭聲。

蔣雲霆覺得這話是針對自己說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這麼算了，你還想如何？已經讓人廢了他一條腿和胳膊了，難不成你還要他的命？」

蔣朕反問，「難道不行？」

「你……」蔣雲霆被噎住，老臉都漲紅了，「你說行不行？那是封少樸，封慶和的親孫子，他就是做了再喪心病狂的事兒，封家也會護短到底。」

「我就不護短了？」蔣朕不冷不熱的又反問了一句。

蔣雲霆氣的想拍桌子，「沒人不讓你護短，可護短也得有個限度，動不動就要人的命，你以為你是誰？」

「我就是我。」

平平淡淡的四個字，卻叫蔣雲霆忽地心口一震，蔣老爺子喝茶的動作頓住，倏的轉頭看向他，眼底快速的閃過什麼。

金元蓉的存在就是打圓場，「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嘛。」

在她看來，氣氛是有點僵，。

霍宜之無條件的支持孫子，甭管他有理沒理，「對，阿朕說的對，做自己就行，琢磨太多了累不累？」

「媽，您就別跟著添亂了。」

「怎麼跟你媽說話的？」訓完兒子，蔣老爺子清了清嗓子，「阿朕，是我的意思，沒斬盡殺絕，至於理由，我是覺得要他一條命有些過了，懲罰可以，封家也認，但若奔著封少樸的命去，封家肯定要炸毛反抗，屆時，就亂了。」

「能亂到哪兒去？」蔣朕的眼神意味深長，「封家理虧在先，他們不敢大張旗鼓的鬧，明明我們手裏握著一把好牌的，結果，讓你們打個稀巴爛。」

「……」

「一條腿一條胳膊就行了？什麼時候我們蔣家的命這麼便宜了？別說夭夭沒受傷，那是她福大命大，可不是原諒封少樸的理由，封少樸的初衷，是要夭夭的命，他既然有了這樣的心思，你們覺得這次教訓他一頓，他就能長記性了？錯，只會激的他狂性大發、變本加厲，下次，會用更殘暴的手段去對付夭夭。」蔣朕越說，語氣越冷厲，「你們以為的顧全大局，其實是放狼歸山，大錯特錯。」

蔣老爺子聽的皺起眉頭，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蔣雲霆已經羞惱成怒，「照你這麼說，就非得要了封少樸的命才叫對？那封家就不記恨、不狂性大發了？我告訴你，封家屆時會報復的更厲害，不死不休的那種。」

蔣朕輕飄飄的看他一眼，「我們兩家的關係，不就是如此嗎？還是你覺得，我們是可以講和、皆大歡喜？」

蔣雲霆啞然。

霍宜之嘆了聲，「阿朕啊，你爺爺和你爸都老嘍，以後有些事兒，還是得你拿主意，奶奶沒說的，都聽你的。」

「媽……」

「你閉嘴，蔣家以後就是阿朕的，你不讓他做主讓誰做主？別總是端著你那當老子的架子，哼，我和你爸還活著呢。」

蔣雲霆給噎的老臉鐵青。

蔣老爺子這時發話了，「行吧，阿朕，你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爺爺不插手了，到底這個家得靠你掌著。」

「早這樣不就好了？」

蔣老爺子指著他笑罵，「別蹬鼻子上臉的，說說，你打算怎麼辦？我們不插手，可也得有個心理準備吧。」

「還沒想好，想好了再說。」

蔣老爺子半信半疑，「你不跟我說也行，不過你媳婦那兒，你最好商量下，結了婚的人，可不能再我行我素的了。」

聽到這個，蔣朕的臉色就好看多了，甚至眼底有了柔和的笑意，「這個我懂，做事要先跟媳婦兒彙報嘛。」

「看把你得瑟的。」蔣雲霆聽不下去了，擺手攆人，「趕緊走，老子要睡覺。」

蔣朕毫不猶豫的起身就走。

霍宜之攔著，「阿朕，你辛苦了那麼多天，也留下補個覺吧。」

蔣朕道，「留下沒媳婦兒摟，睡也睡不著。」

聞言，蔣雲霆牙都酸了。

蔣老爺子也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家孫子那臉皮厚的簡直了。

霍宜之卻笑得合不攏嘴，「說的對，那趕緊找孫媳婦兒去吧，別光傻睡啊，記得奶奶的重孫子吆。」

「放心，重孫子會有的，重孫女也會有的。」

蔣朕離開後，霍宜之臉上的笑都還沒落下，蔣老爺子看不下去，懟了句，「看把你給美的，八字還沒一撇呢。」

霍宜之白他一眼，「怎麼沒一撇？都開了葷了，重孫子已經在路上了，我心裏美滋滋的不對？」

蔣老爺子聞言，沒繃住，也笑了。

見狀，蔣雲霆愁得不行，「爸，媽，你們現在還有心思琢磨別的？不是該想想阿朕怎麼對付封家的事兒嗎？那混帳肯定得鬧大，跟上回似的，要怎麼收場才好啊？」

「你就是操心太多。」霍宜之嗤了聲，「你自己生的兒子你還不信他？不是我擠兌你，你啊，本事可比不了阿朕。」

「媽……」

「喊奶奶都沒用，事實勝於雄辯。」

「我承認阿朕的智商遠在我之上，他是天縱奇才，若非如此，國家也不會把他放在那麼重要的位置上去，但他不是……」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可在座的都懂。

霍宜之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黯然。

金元蓉直接心疼的紅了眼眶。

蔣老爺子這次很平靜，他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等到幾人都看過來時，意有所指的道，「你們就沒發現點什麼？」

沒頭沒腦的話，讓幾個人都有點發怔。

霍宜之最不耐煩吊胃口，賣關子，「說人話。」

蔣老爺子哼了聲，嘟囔了一句「自己腦子不開竅，還嫌棄別人道行深。」，見老妻要發火，趕緊道，「我是說，你們沒覺得阿朕剛才的說話方式，跟十年前的他有些相似？」

三人聽完，心口皆是一震。

這次，金元蓉最先反應過來，按捺著激動，不敢置信的問，「爸，您的意思是，阿朕，阿朕他走出以前的心魔了？」

蔣老爺子點了點頭。

蔣雲霆皺眉，還存著疑惑，「您確定？我怎麼沒看出來？」

「那是你傻！」霍宜之毫不客氣的道。

「媽……」

「行了，我也感覺到了，阿朕如今說話行事有十年前的影子了，恣意飛揚，敢想敢為，有一種凌厲和銳氣，也有那股狂放的味了，唉，這麼一說，還真是懷念啊，當年阿朕在部隊，如烈烈朝陽，多看幾眼都能被灼傷，是何等的耀眼奪目……」

她聲音哽咽了。

蔣老爺子安撫的拍拍她的手，「現在也不差，是一頭醒過來的獅子王，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是我們的驕傲。」

「嗯……」

蔣雲霆見老兩口感懷上了，心裏那叫一個鬱悶，他還惦記著封少樸的事兒呢，怎麼就扯到過去了？實在不行，他就從兒媳婦兒那兒打聽一下兒子的計劃？反正倆老的是不指望了，他再問，就是被懟蠢。

……

蔣朕的車一離開大院，封家這邊就得了消息，封少乾聽著屬下的彙報，一臉狐疑，「他什麼都不做就這麼走了？」

這話，屬下是沒法接的。

封慶和道，「什麼都不做，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蔣朕真要衝動之下做什麼了，他反倒是不怕，怕的就是他憋個大招，那可是人人誇讚的天縱奇才，智商幾乎無人能匹敵，得虧十年前他自廢前途，否則，哪有他們封家的事兒？

封少乾聞言，坐不住了，「爺爺，不行咱們就主動出擊吧。」

「嗯？」

「您不是常教育我，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嗎？與其就這麼乾等著蔣朕報復，不如，乾脆直接把他……」他做了個狠絕的手勢。

封慶和心想，狠勁是有，就是腦子還不夠啊，「少樸才辦過的事兒你這麼快就忘了？他沒出手要葉桃夭的命？結果如何？還是你覺得蔣朕的命更好取？」

「我……」

「我是說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可你忘了，沒有把握的進攻就是自取滅亡。」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到底比不上蔣朕啊。

「對不起，爺爺。」

對這樣的認錯，封慶和都懶得聽了，「吩咐下去，即刻開始，封家所有人都進入一級警備狀態，隨時待命。」

「是！」